雅各布快步跟上两步，抬手搭在林欣肩头，「死亡之吻」的表面在夕阳里流转着金红交杂的辉光，连刀鞘上的纹路都被染得发烫。
【接下来去哪，姐妹？】
林欣的脚步没停，背影在渐沉的暮色里挺得笔直，声音裹着风抛回来：
【制高点。至少得弄明白咱们现在踩的是哪块地。】
埃里希推了推鼻梁上沾着尘土的镜片，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耳后的通讯器——那里还连着阿尔贝托的数据流。
【要说找位置，让阿尔贝托直接骇入卫星扫描，不是更省事儿？】
他语气里带着点技术派的理所当然，目光扫过远处云雾缠绕的山尖
林欣终于侧过脸，额角的碎发被汗黏在颊边，眼神在夕阳的余烬里亮得很。
【阿尔贝托破解防火墙需要时间，但咱们耗不起。】
她抬手抹了把汗，指尖在战术手套上蹭出点白痕，【与其蹲在这里等消息，不如自己跑一趟——收集情报这事儿，我从不指望单靠设备。】
话音落时，她已经转过山岩的拐角，背影很快融进渐浓的暮色里，只留下最后一点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像枚钉在地上的楔子。
【制高点……不就是飞得高，看得远？】
狂风还在琢磨林欣那句【制高点】的意思，脚底下的反重力装置已经嗡鸣着蓄势——她总觉得这种时候，飞上天看一眼最省事。
可脚跟刚离地半寸，后领就被一只手稳稳按住，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干什么？】
狂风扭头，看见林欣皱着眉，眼神扫过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尖：
【飞机刚坠，这岛的防御系统怕是红得发烫。】
林欣松开手，指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你这反重力装置的能量信号，跟黑夜里举火把没区别。想被防空炮打成蜂窝？还是觉得我们五个挤在救生包里不够显眼？】
【哦……好吧。】
狂风悻悻地落回地面，装置的嗡鸣低了下去，像只泄了气的气球。
五人很快排成一列，踩着湿滑的火山岩往上爬。
藤蔓勾住裤脚，咸腥的海风从身后追上来，带着远处浪涛拍岸的轰鸣。
爬过最后一道陡坡时，走在最前的浮生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朝众人扬了扬下巴。
所有人都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像被猛地掀开了遮布，豁然开朗得让人屏住呼吸。
两座巨山像沉默的巨兽，盘踞在海平线与天空的衔接处。
左边的基拉韦厄火山，黢黑的熔岩肌理上还攀附着热带植被，墨绿与焦褐交织，却在顶端被硬生生削出一块平台——灰白色的水泥堡垒沿着火山口边缘铺开，棱角分明的炮口半隐在掩体后，像巨兽露出的獠牙。
右边的莫纳罗亚火山更显雄浑，火山锥被削平的地方甚至能看见延伸出的跑道轮廓，堡垒顶端的雷达天线正缓缓转动，金属光泽在阳光下冷得刺眼。
而两座火山之间，像被造物主随手搁下的两块翡翠，浮着两座平坦小岛。
佩乐岛与霍洛岛被碧蓝的海水环抱着，棕榈树的阔叶在风中摇曳，彩色的民居像撒在绿绒上的糖果，可仔细看去，民居之间总夹杂着灰绿色的岗哨，街角的路障旁还停着军用车，轮胎碾过沙滩的痕迹清晰可见。
【这……】
狂风的眼睛瞪得滚圆，下意识想摸腰间的通讯器：
【夏威夷？这怎么瞧着像个军事要塞？】
【本来就是。】
浮生的声音适时响起，她面前凭空展开一张泛着蓝光的虚拟地图，沙盒模型里的岛屿轮廓与眼前的实景分毫不差。
【阿尔贝托刚黑进美军间谍卫星扫的。】
她指尖在地图上一点，两座火山的标记立刻弹出文字：
【基拉韦厄基地，莫纳罗亚基地——火山早成了堡垒。】
地图上的光点移向中间两座小岛：
【佩乐岛和霍洛岛，军民混住。看卫星数据，居民大多是军属或为基地服务的商户，跟军队绑得很紧。】
【但未必是一条心。】
一个冷静的电子音从通讯器里传来，是阿尔贝托：
【我调了霍洛岛上周的民宅监控——有户人家因为迟缴了三天的营业税，两个宪兵直接踹开家门，把男主人拖到街上揍了。】
浮生指尖在那户人家的标记上顿了顿：
【所以阿尔贝托觉得，从居民里找突破口，或许比硬闯军事区更靠谱。】
海风卷着热浪扑过来，吹得虚拟地图的蓝光微微晃动。
众人望着远处火山堡垒上闪烁的信号灯，又看看两座小岛上军民混杂的屋舍，没人说话。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岩石上，身后是无垠的大海，身前是一座藏着刀光的乐园。
可突然，雅各布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东西，突然摆出防御姿势：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林欣点了点头：
【嗯，我也听见了。】
狂风刚想问【哪有什么东西】的时候，林欣，浮生，雅各布，埃里希4个人已经开始操作起了手腕处的卡尔特姆动力外骨骼的控制面板，随着几人在控制面板上点了几下之后，很快众人的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是光学迷彩。
狂风连忙手忙脚乱的操作起来，很快，她也进入到光学迷彩的状态当中。
在狂风进入到隐身的那一刻，海风突然被撕裂开一道锐响。
那声音毫无预兆地砸下来——不是浪涛拍岸的沉钝，也不是林间枝叶的摩挲，是金属引擎高速运转的咆哮，像一头钢铁巨兽贴着头皮掠过。
隐身的狂风猛地矮身，手按在腰间的反重力装置开关上。
林欣抬手按住她的肩，目光已经追着那道银灰色的影子射向海面。
【低调点，让它过去】
是架猛禽战斗机。
机翼下的挂架闪着冷光，机身几乎擦着云层俯冲下去，掠过他们头顶时带起的气流掀动了浮生额前的碎发。
但它的目标根本不是这群躲在山岩后的人，引擎轰鸣里，它直直射向远处的海面——那里，几小时前坠落的飞机残骸正浮在碧蓝的海水里，断裂的机翼像块扭曲的金属片，燃油在浪尖晕开一片片虹色的光。
战斗机在残骸上空盘旋半周，尾焰扫过水面，激起一道白色的浪痕，随即拉升着消失在云层后。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那片海域的全貌。
刚才被山岩挡住的视野里，竟密密麻麻泊着数十艘船。
大的像浮动的堡垒，灰色舰体上的炮管直指天空，雷达天线转得飞快；
小的是冲锋艇，在大船周围游弋，艇上的人影缩成一个个小黑点，却能看清他们举着的枪械在夕阳下反光。
甲板上站满了人。
深蓝色的作训服，钢盔扣得严实，有的正举着望远镜往海面下瞅，有的趴在船舷边，手里的探照灯一束束扎进海水里，光柱在浪涛中晃得人眼晕。
有艘驱逐舰的舷梯正往水里放，几个背着潜水装备的士兵正往下跳，溅起的水花在暮色里格外刺眼。
【他们在搜……】
埃里希的声音压得很低，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搜残骸周围，还有水下。】
雅各布握紧了手中的「死亡之吻」，枪面的金辉此刻映着海面的舰影，竟透出点冷意：
【以为我们还活着，困在海底，或者藏在附近？】
林欣没说话，只是盯着那片被军舰围得密不透风的海域。
浪涛拍打着舰体，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和远处战斗机远去的余响缠在一起。
那些士兵的动作里透着一股紧绷的警惕，像一张拉满的网，正一点点收紧。
夕阳把军舰的影子拖得很长，投在漂浮的残骸上。
突然！
海风里突然漾开一声轻笑，林欣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她抬手在手腕的控制环上一按，周身那层模糊的光学迷彩像被戳破的肥皂泡般散去，露出作战服上还沾着的火山灰。
狂风几人对视一眼，也纷纷解除了伪装，五道身影在山岩边逐渐清晰，与身后的暮色形成鲜明的轮廓。
雅各布的「死亡之吻」还泛着冷光，他凑近半步，眉峰挑得老高：
【笑什么？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林欣转头时，夕阳的碎金正落在她眼底，笑意里裹着点说不清的锐劲：
【咱们可是被主办方「盛情邀请」到夏威夷的。】
她朝海面那片钢铁丛林扬了扬下巴：
【人家摆了这么大场面接风，咱们总得体面回份礼吧？】
浮生皱眉，指尖在虚拟地图边缘无意识地敲着：
【现在？他们还在搜……】
话没说完，就见林欣屈指按在了外骨骼后腰的一个暗钮上，动作轻得像掸掉一粒灰尘。
下一秒，海面猛地炸开。
不是寻常的火光，是一团裹挟着万吨压力的炽白。
原本漂浮的飞机残骸像被无形巨手攥碎，瞬间化作核心，爆发出的冲击波呈环形碾过海面，近在咫尺的两艘冲锋艇连人带船被掀成碎片，木片和金属零件混着水花泼向半空。
离得最近的那艘驱逐舰，舰首直接被气浪削去一角，甲板上的探照灯、机枪瞬间扭曲成废铁，几团人影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中心的高温蒸腾得无影无踪——那不是燃烧，是连灰烬都没留下的汽化。
稍远些的军舰也好不到哪里去。
冲击波撞在舰体上，发出闷雷般的轰鸣，舷窗玻璃成片炸裂，甲板上的士兵像被无形的扫帚扫过，接二连三地被抛进海里。
燃烧的航空燃油在海面铺开，与爆炸的火光交织成一片橘红与墨黑的火海，浓烟卷着碎烬冲上天空，连夕阳的金辉都被染成了血色。
山岩上的几人彻底僵住了。
狂风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卡着沙；埃里希扶着镜片的手在抖，镜片反射着火海的光；雅各布的「死亡之吻」不知何时已出鞘，刃面映着那片炼狱，竟显得有些黯淡。
【居然把我们带着的那些重武器绑了个炸药？你啥时候这么心狠手辣了。】
浮生举起拳头轻轻的锤了一下林欣的肩甲。
林欣没有回应，只是默默站在最前，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底跳动的火光。
她看着那片在暮色中愈烧愈烈的海，声音不高，却像砸在每个人心上：
【欢迎来到夏威夷。】
话音落时，她抬手按了按心口，那里的外骨骼装甲随着呼吸轻微起伏。
有什么东西正在回来——是过去在和平里被磨钝的锋锐，是藏在冷静之下的狠劲，是骨头里本该有的、属于战场的滚烫。
她能感觉到，像沉寂的火山终于裂开细缝，滚烫的岩浆正一点点漫上来。
海面上的爆炸声还在持续，军舰的残骸在火海里沉浮。这场「回礼」，确实够盛大，够灼热，像夏威夷的阳光一样，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