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安抚在村民们根深蒂固的恐惧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你懂什么,你是外乡人,拍拍屁股走了,我们可是要在这里过日子的。”
“就是,王村长手段多着呢,我们斗不过的。”
“小江,算我们求你了,你快去道歉吧,别连累我们啊。”
甚至有人开始埋怨根生老汉,责怪他不该出来作证,把大家拖下水。
根生佝偻着背,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却在众人恐惧和埋怨的目光中低下了头。
江尘看着这一张张脸,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村民们的恐王情绪,远比他预估的还要严重得多。
仅仅靠言语安抚和保证,根本无法消除他们心中那座大山。
必须用更直接,更震撼的方式,把这恐惧的根源,当众彻底击碎。
他心念电转,瞬间有了决断。
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村民们更加恐慌,甚至可能引发不必要的冲突。
与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
他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沉稳而坚定。
“大家静一静,我明白你们的担心了,这样吧,”
他顿了顿,清晰的说道,“我自己去找王富贵。”
这话一出,村民们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对对对,快去道歉,好好说。”
“就说是个误会,我们都没参与。”
江尘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冷静道:“我想你们误会了,我不是去道歉的。”
他环视一圈,看着那些面孔,一字一句说道:
“我是去找他来给大家算账的,让他亲自过来,把黑掉的钱,一笔一笔,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看疯子一样看着江尘。
去找王村长算账?
还要让王村长亲自过来,当着大家的面还钱。
这年轻人是不是被吓傻了,开始说胡话了?
王村长是什么人,那是能随便呼来喝去,还能让他低头认错的主吗?
“你……你疯了吧。”
刚才那个催促江尘去道歉的妇女呆傻在当场。
“小伙子,别说气话了,快低头认个错,不丢人。”
“就是,现在服软还来得及,等王村长发火,就真的晚了。”
江尘却不再多解释。
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
只有事实,才能打破这坚固的恐惧。
他弯腰将记录了一半的名单和笔小心地收好,然后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目光平静看向王富贵家方向。
“大家在这里稍等。”他语气平淡,仿佛只是要去串个门,“等我好消息。”
说完,他不再理会身后那些认为他无可救药的目光,迈开步子,朝着王家而去。
江尘的身影刚一消失在村道的拐角,大槐树下压抑的气氛瞬间被引爆。
“完了,这小伙子完了。”
“他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还等好消息,怕是等会儿就要听到坏消息咯。”
“年轻人太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啊。”
有人连连摇头,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怕是要去收尸咯,王村长这次回来,看着就气势汹汹,车里还坐着个生面孔,块头那么大,肯定是找来镇场子的打手。”
这时,一直沉默的根生忍不住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带着一丝执拗,道:
“你们别这么说,小江他很厉害,他会功夫,我亲眼见过的,王村长在他手里讨不到好。”
就在他家门口,他亲眼见到江尘三两下解决了十几名大汉,现在他任然觉得厉害。
然而,他的辩解,没见过江尘出手的其他村民,根本就不信。
反而觉得他喝多了。
“根生叔,你老糊涂了吧,还功夫。”
“就是,现在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那都是电视里演的。”
“拳头再硬,能硬得过王村长的手段,人家有钱有势,认识城里的大人物。”
“根生叔,你说你,为啥要跟着那外乡人胡闹啊,这下把你也要搭进去了!”
面对众人的质疑和埋怨,根生老汉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更深的佝偻下腰,不再言语。
他粗糙的手在口袋里,紧紧攥着那叠失而复的的钞票,那是他相信江尘的依据。
既然江尘能把自己的钱要回来,就肯定能帮到其他村民。
大部分村民没有立刻散去。
一种复杂的心态驱使着他们留在原地。
万一呢?
万一这个看起来与众不同的年轻人,真的能创造奇迹呢?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边缘,交头接耳,目光不时紧张瞟向村口的方向。
老实说,如果这能把钱要回来,真是一件好事。
江尘独自走在通往村东头的土路上,脚步沉稳,心情全无波澜。
村民们的恐惧像一面镜子,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彻底铲除这颗毒瘤的决心。
正思忖间,一个带着哭腔的稚嫩的声音从旁边一条窄巷里传来。
“江大哥!”
江尘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约莫七八岁,拖着两条黄鼻涕的小男孩从巷口探出半个身子,正怯生生地朝他招手。
小男孩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很大,里面都是担忧和惊恐。
江尘觉得这孩子有些面熟,略一思索便想了起来。
这是根生邻居家的小孩,好像叫狗蛋,昨天他去根生家时,还见过这孩子蹲在门口玩泥巴。
他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朝孩子走去。
“小弟弟,是你啊,根生叔邻居家的,叫狗蛋,对吗?”
狗蛋见江尘认出自己,用力地点了点头,两条鼻涕泡随着他的动作一鼓一缩。
他猛地从巷子里窜出来,一把抓住江尘的衣角,小手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带着哭音急切的说道:
“江大哥,你别去,你别去王扒皮家。”
江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失笑,他蹲下身,平视着狗蛋那双充满恐惧的大眼睛,轻声问道:
“你知道我要去哪?”
“知道!”
狗蛋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鼻涕,小脸皱成一团,语气却异常肯定,
“你要去找王扒皮算账,我听见大槐树那边的叔叔伯伯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