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原本生活在哪个星系？那些仇家……又为何要赶尽杀绝？”
“迪格勒星系。”他的声音陡然凝重，“我们曾在那里繁衍生息，族群鼎盛时逾百亿之众。母亲大人更是踏入宇宙境的星兽，在整个星系中无人敢犯，堪称至高霸主。可不知从何时起，一则流言悄然扩散——说是我族核心蕴含神秘力量，能助进化者突破黑洞境的桎梏。自那以后，四方星域文明蜂拥而至，如狼似虎，只为猎取我族血脉。一场浩劫就此降临。近百亿、千亿族人相继陨落，血染星河。最后，母亲耗尽全部伟力，撕裂空间，将我抛入虚空乱流之中……我才得以苟活至今。”
章思广沉默片刻，眼中浮现出深切的怜悯，轻声问道：“那你可知，究竟是哪一个星域文明，下了这斩草除根的命令？”
“不知道……母亲大人从不希望我去复仇，只因敌人太过强大。”
“那你心里，可曾想过要复仇？”
“想，怎会不想？日日夜夜都在想。可光想又有什么用？母亲是族群中唯一的宇宙境强者，尚且陨落于非命；而我如今困在黑洞境，迟迟无法突破，谈何复仇？”妮俊轻叹一声，声音里裹着无尽的疲惫与压抑，“这般境界，连自保都难，又怎能撼动那等存在？”
“也是……”章思广低声道，“那你在这虚空中，已漂流了多少年？”
“不知道。”他望着眼前无边的黑暗，眸光幽深如渊，“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星辰不见踪影，唯有永恒的虚空将我包围。我常常放声呼喊，直到声嘶力竭，却从未有过一丝回应。”
“你……孤独吗？”
他沉默片刻，嘴角浮起一抹苦涩的笑：“你说呢？四周连一缕星光都没有，寂静得仿佛整个宇宙只剩我一人。有时我会怀疑，自己是否早已死去，只是灵魂不愿散去罢了。”
章思广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温和却不失坚定：“那——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离开？”她微微一怔，“去哪儿？”
“去遨游浩瀚宇宙，去看星河流转、万域生灭。顺便……助你突破桎梏，踏上更强之路。将来若你想复仇，也不至于再被力量所限。”
妮俊眸光微闪，随即警觉地盯住他：“你不会……也觊觎我的内核吧？”
章思广闻言朗声一笑，豪气顿生：“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如今已是宇宙境，岂会贪图你这点本源？我只是念你昔日救我一命，心存感激，愿以今日之力回报于你。”
她略一迟疑，终于稍稍放松了神色：“哦……那你又是为何，突然出现在这片荒芜的宇宙？”
“我也不知道。”他摇头，“冥冥之中似有牵引，醒来便已在此。”
“那奥米尔神域……离德墨忒耳神域很远吗？”
“不知。”
“你参与的那场战争……赢了吗？”
他仰望虚空，眼神深远，仿佛穿透了无数时空：“不知道。”胜负早已模糊，唯余记忆残片。或许，等我们走遍诸天万界，终有一天会找到答案。
“你们为何要远征？”
“这我知道。”章思广低声回应，“此次我们远征的目标，是阿尔巴亚文明。那是一个嗜血的族群，以吞噬其他文明的生命为生，靠掠夺血肉滋养自身文明。我们也是接到了神域的指令，才出兵讨伐。”
“那……也要赶尽杀绝吗？”
“不得不如此。”对方目光沉静，“自从他们迈入星域文明之列后，整个河系再无他族存续的空间。为了更多文明的未来，唯有灭绝一途。”
章思广沉默片刻，忽然抬眼：“那你们七星族呢？是否也曾以其他文明为食？”他声音虽轻，却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倘若七星族同样被神域列为清除目标，那么这浩瀚宇宙，恐怕再无他容身之所。
“不是的。”妮俊摇头，语气坚定，“我母亲大人虽为域主，却从不吞食他族。相反，她允许弱小文明自由进化，甚至给予庇护。在我们星系的高层之中，也有诸多异族共治共管，彼此协作。”
“嗯……”章思广微微颔首，神色稍缓，“那便好。至少你们并非神级文明必诛之敌。”
妮俊凝视着他，忽而问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吗？”
章思广缓缓闭目，似在追索记忆深处的碎片。“若我知道，此刻早已离去。”他低声道，“那天突遭暗算，几乎命丧当场。拼尽全力动用保命手段，才侥幸逃脱。至于途中经历了什么，如何穿越星海落至此地……记忆残缺不全，仿佛被人硬生生剜去了一段。”
他睁开眼，眸中浮起一抹迷惘与警惕。
妮俊若有所思：“或许……是你濒死之际，有哪位大能出手相救，将你送至此处也未可知。”
“不可能，宇宙浩瀚无垠，生命如沙数，谁会真正在意一个异族的存在？”
“之前听你说，你们是角族文明的一员，那为何又要听命于赫斯提亚星域文明？”
“这还不简单？我们虽出自角族文明，却早已被赫斯提亚文明所统御，自然要奉其号令而行。”
“在你们角族之中，你是最强大的存在吗？”
“是的。”
“那你一旦离开，你们整个文明会不会陷入危险？”
“按理说不会。毕竟上族对我们仍保有某种程度的庇护。”章思广语气平静，可心底却悄然泛起波澜。若是在从前，他尚未突破至宇宙境时，这些忧虑根本无需浮现——那时的角族还隐匿于茫茫星海之中，不过是无数微不足道的弱小文明之一。然而如今，他已踏足宇宙境，并在赫斯提亚文明中留下名籍。此刻突然杳然无踪，恐怕不仅他自己会被盯上，连带着整个角族文明，也将被迫走入众目睽睽之下。
“你是行星文明孕育的生命吗？”
“没错。”
“你们所在的星系，有星兽存在吗？”
“有，而且我和它们关系颇为亲近。”
“你们文明与所谓的‘上族’同处一个星系吗？”
“不在同一个星系。”
“那么……你是你们星系中最强大的存在？”
“是的。”
“那你们是否会猎杀星兽一族？”
“从不。相反，我们彼此共存，甚至互为盟友。”
“能给我讲讲你们的事吗？关于你的世界，你的过往？”
“呃……”章思广微微一顿，嘴角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我忽然觉得，答应跟你聊天，或许是个错误。”
“为什么？”对方的声音透着一丝委屈。
“因为你问得实在太多了。”
“可我……我还只是个幼年体啊。早在懵懂之时就离开了诞生我的生命星系，独自一人漂泊在这无边无际、寂静无声的宇宙深处。太久太久，没有人说话，没有回响……我太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