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哪里去了,你二人有见到吗?”新城一大早就开始了寻人游戏。
褚欣儿撇撇嘴说道:“昨日不是宿在你房中吗?清早却来问妹妹寻人,姐姐好没道理。”
王幼薇也跟着上劲,躲在褚欣儿背后向新城做鬼脸。年岁渐长的王幼薇慢慢回过了味,只觉得是陛下与这娘们抢了自己的好姻缘。虽平日里相处的还算不错,但总是免不了耿耿于怀。
沈雁秋醒的最晚,待她扶着肚子闪闪来迟之后,弄清几人拌嘴的缘由,遂分说道:“昨儿个大概二更天的光景,妾身倒是看见夫君了,他来妾身房中转了一圈,想是不想扰了妾身的觉,便又走了。
倒是妾身睡得浅,恍惚倒是看见夫君往暖房的方向去了。”
三女闻言一阵沉默,这个被婆婆叮嘱过,被刻意回避的话题,终究是隐瞒不住的。
“夫君在暖房中枯坐了一夜吗?”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褚欣儿开口说道:“还是莫要去了,夫君既然未大张旗鼓的悼念,想必是不想为外物所扰,我等前去宽慰,反而不美,莫不如让夫君自己沉湎几日,总要尽了自己的心意才是。”
新城点点头,倒是她考虑不周了,回想起夫君儿时与外祖相处的时光,那时候的他总是显得十分兴奋,想来二人的感情殊不寻常吧。
“如此,就照欣儿妹妹的意思办吧,不过三餐六茶总是要用的,切不可疏忽了。”
褚欣儿点点头,主动接下了任务。
王幼薇看见没事了,于是又换了一副脸孔,对着新城嬉笑道:“既然夫君抽不出身,莫不如我等去找婆婆吧,也好看看婆婆又鼓捣什么新玩意。”
新城颔首,是啊,总要找些事情做的。
崔尧枯坐在暖房里,倒是并未如旁人想的那般消沉,此刻他绞尽脑汁在冥思苦想着什么。
可铺在案几上的白纸,除了一个大大的“奠”字,再无其他。
“悼文这个东西该怎么写来着?怎么才能写出那种任谁看来都是情真意切的千古雄文呢?这玩意我没背过啊,话说谁他妈穿越的时候背这玩意啊?
要不不写了?
不妥,不妥,大唐公认的神童才子,连一篇悼文都写不出,岂不是让人笑话?若是旁人说姥爷的继承人不孝,有眼无珠之类的屁话,那就更不美了。”
沉思良久,可靠着自己的真实水平属实表达不出来思绪之万一,无奈之下,崔尧只得再次可耻的作弊,挥毫之下,六句七言浮于纸上。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看着自己写下的诗句,崔尧竟愈发的痴了起来,要说纳兰性德描写心境当真是鞭辟入里,真真是某家的嘴替也!
不像某家,只会傻哭,活像个没文化的蛮夷一般。
抽离出心境之后,崔尧扔掉毛笔,此刻该哭的也哭了,该悼念的也悼念了,想来姥爷在黄泉之下会感受到吧?
不过想必此刻他已经投胎去也,是不是该烧一些纸扎奶瓶或是纸扎尿不湿?
崔尧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往日里总是以无神论者自居,可事到临头,却又不免将情思寄托在虚无缥缈之中。
……………………
“那混蛋今日没来过宫里吗?”
李承乾下朝之后,仍是气愤难平,今日好不容易想到了几句龌龊的言语,准备报一箭之仇,可正主竟然躲了!真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陛下,要么您就干脆狠狠心办了他,要么就干脆淡了心思平息了此事吧,堂堂一国之君,与国朝侯爷像两个顽童一般叫骂不休,让人看了,成何体统呢?”
武照宽慰道,如今想来,昨夜的事情实在荒诞的厉害,哪有皇帝是这个德行的?城府呢?威严呢?二人说的那些脏烂话简直是人间污秽,真不愧是师出同门。
李承乾摸摸鼻子说道:“爱妃,你不知内情,我与那混蛋还有李泰那个死胖子曾在天地所鉴之下,立过誓约,不可同门相残。”
武照无所谓的说道:“赌咒发誓罢了,谁还当真的听?”
谁知李承乾认真的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此事却不可胡言,当时天地为证,雷霆所引,誓言既出,天人交感!属实是真的不能再真了,可不能毁弃。”
武照半信半疑的说道:“怎么可能?妾身也快年逾三十,至今不曾听闻过谁曾经真的天人交感过。”
李承乾一脸你没见识的表情说道:“天人岂是寻常?我师父当年让我等立誓,可真真是大场面,父皇都在一旁见证哩,可胡说不得。”
武照仍不太相信,可毕竟困于时代,对此神异之事也是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强迫自己接受了下来。
随即不解道:“既然不得同门相残,那你当初为何要对崔尧下手?”
李承乾老神在在的说道:“爱妃你莫要诽谤啊,当初是崔尧自己命不久矣,朕可没对他下手!
朕的誓言也只包括崔尧此人,可不包括他身后的魑魅魍魉。
在朕看来,既然崔尧福薄,接不住这与国同休的富贵,那他身边之人又有何德何能心安理得的承继崔尧的余荫?
更何况若是不将崔氏打落尘埃,朕的皇妹难道还要给一个死人守一辈子活寡?没这道理!”
武照笑道:“既然陛下重信守诺,又疼爱胞妹,何苦坐困愁城?就像妾身说的,山不来就我,不妨出宫一行?反正也就几步远,妾身也想去找新城哩,她那里可是有不少新奇玩意。”
李承乾摸着下巴思忖道:“他昨日出言不逊,难道还要朕主动找他去?”
武照劝解道:“那浑小子撒气尚且知道登门叫骂,难道陛下反倒怕了?”
“笑话!朕会怕他?来人,给朕更换常服!”
……
这性子还是这般耿直啊,激将之法简直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武照默默吐槽。
……………………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皇宫与经纬苑不过是一街之隔,因此李承乾连轿撵也未乘用,与武照二人溜达着就走了过来,随行的四名金吾卫更像是摆设,毕竟路途中都未超出宫门守卫的覆盖范畴,纯纯的形式主义。
“怎么?大哥怎么就不能来了?难道朕还不能来了?”
新城讥讽道:“哟,陛下这是在哪受了气?跑到妹妹这里撒气来了?”
李承乾上前将新城的满头珠翠揉成鸡窝,这才满意的说道:“少废话,崔尧呢?那小子躲哪去了?让他出来!”
新城接住掉落的玉簪,猛不丁的扎在李承乾手背上,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夫君正在服孝呢,大哥莫要强人所难。”
李承乾揉着手背上的红点,胆虚的后退一步,挽尊道:“正巧,朕也要给师父上炷香,头前带路吧!”
新城还未还嘴,就见李承乾大手一挥:“算了,朕又不是不认路,你陪武妃耍吧,朕自去也。”
说罢也不见外,兀自溜达着向着后院暖房走去,连金吾卫也没招呼,徒留四个大汉面面相觑,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
新城吩咐道:“你们自去前厅找人耍去吧,吃食自取,大哥在本宫家中还能有什么意外?忧心忡忡的让人恶心。”
打发了金吾卫,新城熟稔的挎着武照的胳膊,二人便往花园走去,那里还有二人拆装的发条舰炮呢,也不知放在池塘里有没有泡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