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禄坊经纬苑,新城公主及崔尧的二三妾室对此事一无所知,即便外面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可这几人依然毫无所觉的呆在后宅游玩嬉戏。
沈雁秋挺着大肚子闲适的拨弄着太平池里的游鱼,池边的垒石上趴着两只乌龟,亦如池边的孕味女子一般闲适。
中堂摆着一桌麻将,新城、褚欣儿、王幼薇以及那个说不上是侍女还是其他的苏我幸子正赌斗的兴致盎然。
虽然王幼薇一直嚷着夫君怎么还未归来,早上答应要带回的曹婆婆肉饼只怕又置之脑后了。
可说归说,众人也没太在意,最近夫君手头的事情着实有些多,晚归是常有之事,故而众妻妾也并未产生别样的念头。
经纬苑前厅书房,崔昊、崔廷旭、房碧君、沈鸿围坐在一张巨幅地图面前,此刻正在指指点点。
沈鸿拿着竹鞭信手指着一个画起来的圈圈说道:“曲江池通往城外东南方向五里左右方圆,已经捕获了十余只不明来源的信鸽。
根据截获的信鸽所载信件,我们发现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加密通讯,其逻辑和符号从未在大唐军中或是民间通讯中见过。
其语言顺序逻辑不符合我大唐语序,结合长孙府给出的情报,在下用扶余语言推演了一番,大致有了些概念。”
崔昊点点头,沉声道:“且试言之。”
沈鸿拱手道:“发信方,以‘元’或者‘远’这个读音自称,沟通的方向是‘崔’和‘郑’两家,在下大胆猜测,这崔自然不会是我家,那自然就是博陵崔以及荥阳郑。
也只有他们,可以在长安城中掀起风浪,以此转移城中的兵力,给那两个无胆匪类脱身。
制造动静的范畴,包括但不限于放火、当街制造事故,或是低价售卖米粮制造拥堵等各种吸引目光的办法。
目前根据府上以及长孙府的合力拆解以及围堵,均未形成祸端。
博陵崔甚至已经闭门谢客,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想来是已经知道可能败漏。
至于荥阳郑,做出的举动也颇为敷衍,只是低于市价五文一斗的价格售卖米粮,甚至都没有官仓的价格实惠,除就近之人偶有排队,甚至都没有引起长队。”
崔昊做出了犀利点评:“做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这荥阳郑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崔夫人抚着肚子问道:“为何不说博陵崔?”
崔昊沉吟道:“沈鸿,你遣人去博陵崔的府上询问一句,就说老夫有事要与崔民干相商,你看他如何回答,若是甘之如饴……
那么,我崔氏除了太原王之外,或许又会多一奥援。”
崔夫人连忙说道:“公公,非我崔氏多一奥援,而是我儿多一助力。”
崔昊无所谓的说道:“分那么清作甚?尧儿早晚是崔氏家主,肉烂在锅里,分什么彼此?”
崔廷旭疑惑道:“那博陵崔当真如此没有立场?他们可是一直自称千年第一世家的。”
崔昊笑道:“名头算个屁,要钱没有,朝中官位凋零,整个博陵崔,单单靠着家主一介礼部侍郎能有什么作为?
官面上被尧儿压的没半点气势,产业上更是被我崔氏围剿的苟延残喘,就靠着博陵那千顷薄田,还能有什么作为?
眼下,陛下已经发现了尔等倒卖粮食的作为,若是陛下与尧儿收紧博陵米粮入长安的口子,他博陵崔顷刻就要完蛋。
除了长安,其他地方的粮食可卖不上价,他能干坐着等死?”
崔夫人小心翼翼的纠正道:“产业上是被尧儿的天机工坊围剿的,和我崔氏可不太相干。”
“欸,都一样!尧儿还不是崔氏的嫡世子?下一任板上钉钉的家主,没甚区别。”
说罢又转向崔廷旭问道:“你大哥走到哪了?怎还不到长安?赶个路磨磨唧唧的,不过是交卸一下话事人,又不是要他的命,怎这般拖拉?”
崔廷旭摸摸鼻子,添油加醋道:“许是不舍得吧?毕竟能拖一天就能多当一日的家主。”
崔昊笑道:“不会,不会,你大哥还是识大体的,尧儿势力已成,如此安排对崔氏、对你大哥都是有益无害的。”
说罢,崔昊看着沈鸿转移话题道:“既然知道贼首的大概方位,需要多长时间能够围剿了?”
沈鸿连忙道:“已经通知了尧儿的师父,想必此刻已经陈兵合围了。”
崔夫人忧愁道:“你们男人做事为何非要搂草打兔子?就不能多关心关心尧儿此刻的安危吗?万一那贼人狗急跳墙呢?这人呐,被逼到墙角,做事可没那么理智。
也不知道那些人能不能找到尧儿,妾身也是第一次发布这劳什子总动员令,希望我那死鬼老爹没有吹牛,他收拢的那些人果真如他所说的无所不能。
若是一帮乌合之众,明年我就断了他的香火。”
崔昊宽慰道:“碧君莫要关心则乱,亲家公身为一国之隐相,留给我崔氏的势力必然非同凡响,怎么如此腹诽?房兄泉下有知,定不会欢喜的。”
崔夫人仍然执拗的强调道:“那是孩子外公给尧儿的,可不是给崔氏的。”
“你看,你看,一家人何须分的那么清,哈哈。”
哪知崔廷旭此刻竟然违背了祖宗的利益,站在夫人一边怼起了他爹。
“还是分清点好,一切还要以尧儿的意见为主。”
崔昊无奈道:“尧儿和我多亲呐,不像你,白眼狼一个。”
……………………
崔尧躺在麻袋里悠哉悠哉的翘着脚,两个高句丽绑匪都在车厢外驾车,故而此刻也没人看着他。
他打开窗帘,瞥向外面,却发觉一路上无论是树梢、石后或是土底皆有伪装的痕迹,不由得有些心累,怎么玩一出身入虎穴如此之难?
于是撤下一条衣襟,刺破手指草草写了一道文书,包着一块玉佩扔到了路边草丛中,那坨野草干的发黄,与周遭翠绿的狗尾巴草格格不入,真亏的这厮能埋伏的住。
这厮肯定是个蠢货,崔尧吐槽道。
待马车驶过,王七郎抖抖身上的尘土,从“完美”的伪装中脱离开来,他摘掉身上的吉利披风,拿着包裹着玉佩的布条一阵纳罕。
“嘶,小爷是如何被发现的?”
尉迟恭从树后走了过来,问道:“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王七郎递上布条,有些不解的问道:“某家的伪装好像被人发现了,真乃神人也。”
尉迟恭眼角抽搐的看着这厮的披风,一句骂娘的话差点没说出来。
不过此刻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他拿过布条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莫拦,吾已脱险,遣人跟着便……”
估计最后是个“是”字,不过好像血不够用了,这厮又不想再挤点血,那个“便”字已经是淡的发飘。
尉迟恭确认过笔迹,又验了玉佩,遂发令道:“大军原地驻扎,合围后方,跳荡兵手持短刀、手枪,随老夫顺着车辙远远跟着,莫要打草惊蛇。”
王七郎看着自己带着的步枪,于是丢给袍泽,拔出腰间的手枪就要跟上。
却被尉迟恭一把拦下:“你,留在此地。”
“为甚?”
“老夫怕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