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永徽四年七月中旬的重臣绑架事件,不知道是因为朝廷刻意淡化,还是当真波澜不兴,总归此事除了当日在城中着实闹腾了一阵之外,其余再无波澜。
朝野上下,除了核心圈子上层对此事知之甚详之外,其余人只知道当日城中进了过江悍匪,据说绑了一名沙场宿将,可惜在朝廷的暴力机关围堵之下, 遗憾败北。
至于到底是哪个倒霉催的被当作了肉票……
反正知道的人都讳莫如深,不知道的也只能瞎猜。
倒是民间三教九流之间有人嚼舌头根,说是什么大唐新晋小军神是那倒霉蛋,不过也只是引为笑谈。
百姓们心里跟明镜似的,噫~~~这一定是党争!朝廷里面有坏人呐,就因为嫉妒人家小小年纪就功勋卓着,所以才不惜传那下三滥的流言蜚语来污蔑人家。
百姓们早就脱敏了,早年间小军神还是小诗仙的时候,坊间就有传言人家未满十岁,就流连青楼楚馆,后来还有那好事之人想和小诗仙做个同道中人,可惜遍访全城,也未寻访到,到底是那位佳人迷住了那娃娃。
时间久了,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因此,长安城众吃瓜群众有了共识,世家子嘛,纨绔是有的,跋扈也是有的,毕竟人家有那个资本。
至于什么好色如命、富可敌国什么的,一听就是构陷,听听就得了,毕竟不被人妒是庸才,人小小年纪就那么出彩,肯定会招致不少诋毁。
想来这次也大抵是吧?
如此看来,人设还是轻易立不得的,假使人设足够平庸,本身又有那么点容易传播的亮点,那么想要轻易诋毁,大抵是难以成功的。
对此,家父身为蒙古海军上将郭老爷子的于大爷,想必深有体会。
您总不能说抽烟、喝酒、烫头是人家苦心经营的人设吧?这不糟践人吗?
又是个酷热的午后,今年的长安,天气邪性的到家了,多少年了,也没有这般热过。
即便是贞观年间,旱蝗肆虐的那几年,这夏日也不曾这般难熬。
偏生当今陛下虽说没什么才干,可这上天的眷顾那是一点不少,即便如此酷热难当,自这位陛下即位以来,可是从来没有闹过旱灾。
总是热了几天,老天爷总要补充点雨水,让这神州大地不至于热出毛病。
有人说是陛下乃福星转世,自是行运亨通,也有人说是先皇积攒下了大功德,所以才将福运绵延子孙,生生不息。
关于这两个传言,朝廷都未置可否,对于这种妄议皇家、涉及谶纬的流言,朝廷表现出一副不支持、不反对,但是鼓励的奇怪态度。
因此,民间关于李唐皇室有大气运的传言,越发甚嚣尘上。
崔尧自是知道的,不过也是一知半解,他前世好像听闻过,大唐前期在气候上似乎处于一个什么窗口期,这期间,不止大唐兴盛,物埠丰登,就连常年冰雪覆盖的吐蕃,也就是现在的西藏,也能大范围开垦良田,凭借着青稞这等低产作物,也能大放异彩,闪耀百年。
不过这老天爷也不是只会眷顾神州大地,历史上冰河期导致的王朝灭亡不胜枚举,比如三国、比如五代十国、比如唐末、还有贯穿冰河期的南宋,以及最着名的明清冰河期。
气候变化虽然说不上是王朝灭亡的主要原因,可因此导致的干旱、减产……
以及北边的邻居冻的跟孙子似的,一波跟着一波冲击南边还算能活人的宝地。
这些也肯定能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树荫下,卢基乌斯如死狗一般吐着舌头散热,眼红的看着其余几人优雅的喝着冰镇葡萄酿,而他只能干瞪眼。
倒不是说崔尧以及杨续业、李志三人排挤他,克扣他的待遇。
而是这厮当真没有一副好肠胃,竟是夏日饮不得冰,昨日就窜的去了半条命,今日那是说什么也不敢再豪饮。
“话说,你们西人冬日不储冰吗?那夏日岂不是少了很多乐趣?”
李志身为皇族后裔,对于其他地方的勋贵还是很有好奇心的。
卢基乌斯怏怏的说道:“我们罗马冬日里不结冰的,即便是最冷的冬日,也不过是水面上薄薄的结了一层,连人都站不住,如何储存?”
“哦?冬日不结冰?倒是好去处。”
“其实也不怎么好,冬日阴雨连绵的,那天气简直能让人发霉!倒不似这里四季分明,冬日爽利的让人舒坦。”
杨续业评价道:“阴雨连绵固然让人不爽利,可冬日不冷想来更让人羡慕,需知在我们国度半数以上的地方,冬日若是没有备足柴火,可是当真会冻死人的。
我大唐首善之地长安,已经算是人间极盛了吧?去年冬日里还冻死了两个人,就因为这个,长安县令被勒令十年不得升迁,就连坊官也被牵连到,合家流放八百里。”
卢基乌斯奇怪道:“为何我感觉反倒是坊官被惩处的严重些?这坊官连治安官都算不上,充其量算是个官方分配的门房吧?”
崔尧说道:“因为那坊官是第一责任人,人家半夜冷的不行了,跑到坊官那里请求匀些柴火,再不济,就打开坊门让人家偷摸跑出去买一些也行。
那厮既没有分人柴火,也没有给人家行个方便,让人出门买柴。
偏生这厮知道那父子俩冻死之后,还自夸自己大公无私,宁愿冻死坊户,也不能坏了大唐的宵禁。”
卢基乌斯不禁追问道:“呃,很难评啊,后来呢?”
“后来大理寺判的案子,既然这厮自诩大公无私,谨守门户,那就干脆去辽东戍边算了,管教那什么野人、熊罴、山君入不得大唐境内。”
“噫~~好判官!谁人下的判词?”
“许敬宗呗,话说好久没去大理寺走动了,也不知道老许如今如何了?当年他在大理寺可是给某家行了不少方便。”
说起朝堂之事,卢基乌斯突然被触动了,他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故而腆着脸问道:“侯爵殿下,不是说等回了长安要带我去面见大唐陛下吗?这都一个月了,何时去啊?某家还有任务在身呢。”
崔尧也恍然大悟:“对哦,你还是个使节哩,险些忘了,你怎么不提醒我?”
卢基乌斯呐呐的说道:“某家也忘了。”
……
……
崔尧无语,抬头看了看天色,遂道:“昨日的大雨弄的道路泥泞不堪,想来还是不良于行,过了今日吧,想必明天应该能干透了。
明日你与我一起进宫。”
“好说,好说,需要我换上大唐礼袍吗?我买了好些套,还设计了几种颜色搭配,保证新鲜又亮眼。”
“不要!还是穿你的罗马孝服吧,你们国家不是喜好白色吗?这样显的真实。”
“哦,不要,太丑陋了!”
“就这么定了,记得换上你的皮凉鞋,再顶一串野草。”
“那是橄榄枝!可这里没有哇!”
“门口水沟旁有臭椿,先凑合着用。”
……
……
于此同时,一行十余辆车队,于今日缓缓驶入了长安,侍立马车两旁的皆是黄发碧眼或红毛蓝眼睛的异邦人。
所过之处,行人无不侧目。
众人纷纷猜测,莫非西域那边又有了新品种?也不知道红毛的胡姬是何等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