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疾行月余,杨灵周身的焚天炙焰真意收敛至内敛状态,唯指尖一真意萦绕不散。
穿过欲州的界域屏障,一股糅合了阴寒与灼燥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显然玉蟾不仅已返回,更在抓紧稳固宗门大阵,疗愈与秽尘子一战所留的暗伤。
杨灵眸底寒光如实质,兔符咒无声运转,身形刹那间突破空间阻隔,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赤红轨迹,须臾间便横跨数千里,矗立于九阴九阳宗西北分宗的巍峨山门之外。
眼前仍是熟悉之景象,但这一次自己看到了更多没看到的。
分宗依托险峻山脉而建,殿宇楼阁鳞次栉比,尽数笼罩在一座浩瀚的阴阳欲灵大阵之下。
阵幕呈现出黑白交织的混沌色泽,其中阴阳鱼虚影缓缓轮转,时而喷薄出冻结神魂的九阴寒煞,时而涌动着焚化精元的九阳秽火。
阵基与下方数条交错的地脉紧密勾连,汲取着地底阴邪与阳煞之力,使得整座大阵气息浑然一体,厚重如山岳,流转间隐现万年积累的古老道纹。
此阵全力运转之下,防御之力绝非寻常化神初期所能轻易撼动。
而在那大阵之中,一道熟悉而阴冷的真意——正是玉蟾无疑。
“玉蟾老妪!滚出来,了结旧账!”
杨灵于阵外百丈凌空而立,不再有分毫隐藏。
化神初期的磅礴威压混合着焚天炙焰独有的破邪炽烈,如同爆发的火山岩浆,化作层层赤红色的毁灭气浪,狠狠撞在阴阳欲灵阵的阵幕之上!
“轰——嗡!!!”
阵幕剧烈扭曲,黑白光芒疯狂闪烁,发出沉闷如雷的轰鸣。
冲击点周遭百丈地面应声塌陷、龟裂,狂暴的气流将附近山林尽数摧折,化为齑粉。
分宗之内,警钟长鸣,无数弟子惊慌失措地涌出,修为在元婴以下的,在这股针对性的化神威压下如同背负山岳,纷纷面色惨白地瘫软跪倒,神魂颤栗。
杨灵的声音灌注了精纯的仙灵之力,穿透阵法的阻隔,清晰无比地回荡在每一座殿宇上空。
“当年荒州之地,你以我为饵,诱我助你撕裂虚空,觊觎荒主之道果。事败后更遣门人追杀,令五如丧家之犬,流窜五十载,此等算计与追迫之仇,今日便以你之真意,一一偿还!”
话音未落,杨灵并指如剑,周身高涨的焚天烈焰骤然收缩凝聚,化为一柄缠绕着紫色雷霆与赤红道火的雷火真意巨刃,以开山之势重重劈落!
这一击,杨灵未动用全力,更未激发符咒之力,旨在试探与施压。
巨刃斩落,阵幕向内凹陷出巨大的涟漪,接触点的灵气被至阳至烈的焚天真意灼烧,发出刺耳的“滋滋”声与焦臭,阵法灵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了一丝。
大阵核心,一处缭绕着淡蓝色寒雾的静修阁楼内,玉蟾缓缓睁开眼眸。
她面容依旧美艳,却带着一丝大战后的苍白。
感应到阵外熟悉又强横了许多的气息,她唇角微扬,非但无惊,反而流露出一丝“果然来了”的玩味。
“倒真是个记仇又有本事的小家伙。”
她轻语,声音带着特有的空灵与一丝慵懒。
缓缓起身,素白裙摆无风自动,身影几个闪烁,便已出现在守护大阵中枢的望阵阁顶端,透过流转的阵幕,清晰地看到了阵外那道被雷火环绕的年轻身影。
“啧啧,两百年不见,火气倒是见长,都敢堵到老婆子的家门口了。”
玉蟾的声音透过阵法传出,带着几分调笑,仿佛面对的不是仇敌,而是一个闹脾气的后辈。
“当年荒洲之地,你能从老婆子和魔种的夹缝里逃出生天,还因祸得福证道化神,这份气运和韧性,连老婆子也得说声佩服。”
杨灵眼神冰冷,雷火巨刃遥指阁顶那绰约身影。
“佩服?若非你心机歹毒,我何须经历九死一生,蛰伏两百年?废话少说!今日,要么你出阵与我一决生死,要么,我便将你这西北分宗的万年招牌,连同你的脸面,一并砸个粉碎!”
“砸了我的分宗?”
玉蟾掩口轻笑,眼中讥讽之色更浓。
“小家伙,刚入化神,便不知天高地厚了?你以为,仗着功法克制阴邪,又见我受伤,便能稳操胜券?化神初期的天地感悟与真意积淀,与中期相比,云泥之别。当年你在我眼中是蝼蚁,如今,不过是只强壮些、会咬人的蚂蚁罢了。”
“是不是蝼蚁,战过方知!你可敢出阵一战?!”
杨灵怒喝,周身真意沸腾,赤焰冲天,将半边天空映照得一片血红,气势更盛。
“战?为何要遂了你的意?”
玉蟾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眼神锐利如针。
“你的心思,老婆子一清二楚。无非是自觉实力大进,想拿受伤的我试试刀,顺便雪耻。可我凭什么要做你的磨刀石?
这阴阳欲灵阵,乃我宗先辈心血所聚,勾连地脉,生生不息。你若有通天本领,尽可破阵进来;若没那本事,便在外面候着吧。骂累了,老婆子或许还能赏你杯茶喝。”
她算准了杨灵最大的顾忌,强攻消耗。
此阵防御惊人,杨灵若倾力强攻,即便能破,自身仙灵之力与神魂必然损耗巨大。
届时她以逸待劳,甚至无需恢复到全盛,便可轻易收拾残局。
她受伤是真,但依仗地利、阵法与更深厚的底蕴进行拖延和消耗,才是老辣修士的最优选择。
杨灵闻言,狂暴的气势反而略微收敛,雷火巨刃散去,但焚天炙焰真意却更加凝练纯粹,如同在自己周身形成了一圈炽热而稳定的领域。
杨灵眼神深邃,看穿了玉蟾的拖延之计。
“想耗时间,稳住伤势?可以。我便在此坐等,看是你先耐不住宗门被围、弟子惶惶的窘境,还是我先失了耐心。你一日不出,我便守一日;你一年不出,我便守一年。化神修士,最不缺的便是时间。只是不知,你这西北分宗,经得起我几年威压笼罩,人心离散?”
说罢,杨灵竟然真的虚空盘膝而坐,焚天真意化作一道半圆形的火焰屏障,将自己护在其中,同时那浩瀚的威压却如绵绵不绝的潮水,持续冲击、渗透着大阵的每一处运转节点。
此举反客为主,将压力还给玉蟾。
杨灵耗得起,修炼与对峙可同步进行。
而玉蟾在持续的外部高压和宗门人心浮动下,想要安心疗伤、恢复战力,难度倍增。
望阵阁上,玉蟾脸上的轻松之色终于彻底敛去,美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与冷意。
她低估了这小辈的耐心与算计。
对方不骄不躁,不硬闯不退缩,反而选择了一种最“无赖”也最有效的施压方式。
阵外,杨灵看似闭目入定,心神却高度集中,神识如网。
自己同样在计算,玉蟾绝不可能无限期龟缩。
要么待伤势恢复到某个临界点,自信足以压下他时,便会主动出击。
要么,她会尝试联系分宗内可能存在的其他化神修士,或向宗门本部求援。
无论哪种情况,都将打破僵局,而自己要做的,就是以静制动,逼出对方的底牌和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