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统筹之事最是简单。”
泗州城的官衙,已被李景隆这个钦差督办大臣临时征用。
范从文看着公房大堂之中,埋首案牍不断计算,算盘珠子噼啪作响的书办文吏等,捏着酒盅笑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建陵也是一样!”
“先算出要共计多少人,再算出一个粮油的大概账目,这粮草就安定了!”
“而后按照工部所设置的城池,按部就班建设即可。”
“看似繁琐,但都是水磨的功夫!”
“干活怕什么呢,又不是您和我去干!”
说到此处,范从文对着正在批复下面人递上来的公文的李景隆,举杯笑道,“明公,您该设置幕僚府了。贵为国朝亲贵,您的夹带儿之中,人才也忒少了些!”
“还幕僚府?”
李景隆低头冷哼,笔墨不停,“要我早点死,你直接说!”说着,他抬头看向范从文,劝道,“大白天的少喝些,别醉了!”
范从文脸上已经带了三分酒意,举杯笑道,“如此好菜,在甘肃的几年别说吃了,见都见不到。不喝点酒,怎么对得起做菜的厨子!”
说着,他对着身后勾勾手指。
不远处,正在听差的李家人李志上前,恭敬的说道,“范先生有何吩咐?”
“厨子的菜做的不错!赏二两银子!”
范从文笑道,“钱,从你家们家账房上扣!”
李志看了李景隆一眼之后,点头道,“是了,您放心,小人这就去给他送赏钱去!”
“我以前竟不知道,你还是个狂生?”李景隆闻言笑骂。
“明公,在甘肃,学生怎么狂的起来呢?”
范从文嘿嘿一笑,小口的品着面前的美味佳肴。
在他面前,几道精心烹制的菜肴,色香味俱全。
汤菜,苦瓜排骨汤。
素菜,干虾烧菜心。
肉菜,肉沫酿香菇,脆皮烤鸭,东坡肉。
范从文吃的正美,擦擦嘴又是一阵摇头晃脑,“早知道明公平日饮食如此精致,学生早就劝着您回京师了,何必在甘肃吃沙子?”
“这些菜都是你点的!”
李景隆笑骂道,“我自己平日,不过也是两菜一饭!”
“您是不吃,不是吃不起!”
“更不是家里没人会做,亦不是做不好,又不是没食材!”
范从文笑道,“起居奢华,不在于平日饮食。而在于想吃的时候,不管什么东西他一定要有,而且一定会精!光是预备这些食材,每年就是一笔极大的开销!”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
李景隆放下手中的公文,坐到桌子边上,拿起一碗饭,把东坡肉的汤汁盛了两勺,又把一块肥瘦相间的东坡肉用筷子碾碎拌在饭中。
继而笑骂道,“吃着我的,还要挤兑我?”
“非也非也!”
范从文低声道,“明公乃是天潢贵胄,自然可以穷奢极欲,您有这个资本!可您若是天天都是一菜一饭,那不是显得有些做作了吗?”
“您这样的出身,天生就该是败家子,一辈子就该是小蛀虫。可您既有惊天伟业之才,又有勤俭淳朴之德。”
说着,他笑笑,“现在还不觉得,再过几年....等您权柄再涨,您就是朝堂之上的异类!”
“吃饭吃饭!”
李景隆瞪他一眼,敲敲桌子,“圣人云食不言寝不语!”
“圣人还说食色性也,学生在甘肃待那么久,未曾近亲女色.....”
李景隆无奈道,“好好好,晚上给你寻个丫鬟暖被窝。”说着,他正色道,“但是你要好好待人家,不敢奢求给人家姑娘正妻之身,但亦不能睡了就拉倒,我李家的丫鬟,也是好人家的闺女出身!”
岂料,范从文闻言却愣住。
凝神片刻,“当真?”
“我何时说过假话?”李景隆眨眼。
却见范从文忽的起身,拱手道,“学生心中有一事一直不解!为何明公对我等属下之人,既不苛求又不严加管束,且不吝赏赐?”
“你喝多了没话了?”
李景隆有些恼,“你是帮我做事,出谋划策操心出力。”说着,他指着桌上的菜肴,“有功于我,些许饮食,金钱乃至美色,我有什么可吝啬的?”
“要想马儿跑,就要吃好草!”
“立功受赏,有错就罚,就事论事,不偏不倚!”
忽然,却听范从文一声长叹,“哎...明公心胸,学生佩服。跟某些人一比,高下立判....”
说着,他又道,“学生有几位同窗好友,如今都在家中赋闲,公若不弃,学生召唤他们前来...嗯,给您做师爷如何?”
“幕僚不成!师爷可也!”
李景隆也是笑笑,“你刚才说我跟谁比?”
“喝酒喝酒!”
范从文打着哈哈,举起酒杯。
这时,先前出去给厨子赏钱的李志回身而来,在李景隆身边俯首道,“少爷,父亲那边问,晚上您想吃什么?”
“问他!”李景隆点了下范从文。
“范先生!”李至转头道,“您说,小人这就去安排!”
“晚上?”
范从文拿着筷子想想,“干贝烧芥蓝,可有?”
“有!”
“嗯!”范从文点头道,“水晶肴肉可有?”
“有!”
“好!”范从文又是一笑,“鱼翅可有?”
“呃....这个倒是没有!”
李志开口道,“泗州毕竟是小地方。”
“可惜,本想吃鱼翅包鸡的!”
范从文摇摇头,“那只能退而求其次,来一道布袋鸡吧!”
说着,他正色道,“记得,鸡要去骨,内腹中填充发好的蹄筋儿!炖鸡的汤,要用老鸭高汤。煲鸡时候可用瓷坛,老鸭汤一定要用砂锅。”
“你他娘的吃的真邪乎!”
李志心中骂道,“比皇帝老子还要精致!”
忽然,就听李景隆在旁道,“等会!”
说着,他抬头,“派人回京城,看家里库房之中有没有鱼翅。嗯,干海参鲍鱼也一并取来。若是没有,叫夫人去舅爷申国公府上看看!”
“若是申国公府也没有,那就让人快马去扬州采买!”
说到此处,李景隆抬头道,“就说我吃!”
“是,小人明白!”
李至恭敬的回应一声,又对范从文道,“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范从文想想,“嗯...晚上就这么多吧,吃多了肚子胀睡不好!对了,明日中午让厨子给我煮菊花锅。选泗水河之中的肥鱼,薄切云南火腿。”
“你奶奶个皮的!”
李志闻言,心中恨得咬牙切齿。
但面上还得笑着,点头答应道,“是了,都听您的吩咐,一定给您用心的做!”
这边的李景隆吃好了,放下饭碗,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笑道,“到底是世家子弟,这些菜你要不说,我都没听说过!”
他还要再说,却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
回头一看,乃是李老歪阴沉着脸,快步走来。
“少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