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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建平四十七年,春,云昌府城下。

烈日高悬,似要将世间万物都烤化,无情地炙烤着那已然龟裂的土地。南楚林州军今日的三轮攻势,已如狂风骤雨般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城墙上那斑驳的血迹,在烈日的照耀下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

“放箭!”随着城头一声声竭力的嘶吼,数百上千支羽箭如离弦之箭,呼啸着划破那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的空气。

冲在最前方的林州军盾牌手们,迅速而整齐地举起包铁木盾,只听箭矢撞击盾牌的闷响,密集得如同骤雨敲打瓦檐。然而,即便盾阵坚固,仍有一支流矢刁钻地穿过缝隙,如夺命的寒星,正中前排一名士卒的咽喉。那年轻的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直挺挺地栽倒在滚烫得能烫伤皮肤的沙土中,双眼圆睁。

“挺近!!!”

“准备!!!”

云昌府城下,南楚林州军的喊杀声震天动地,仿佛要将这天地都震得崩塌。那声音如汹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无休无止。这已经是他们连续第四天,对这作为战略要地的府城发起一轮又一轮的猛攻了。每一次冲锋,都带着破城的决心;每一声呐喊,都饱含着对胜利的渴望。

“杀!杀!杀!“数不清的林州军士兵,如同黑色的蚁群,向着城墙蜂拥而上。他们手中的兵器,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仿佛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城墙上的守军。从城头俯瞰,那一片土色的旌旗,连成无边的海洋,宛如汹涌澎湃的怒涛,将云昌府城三面围得水泄不通,密不透风。

黄巾军三十六方渠帅之一,赵弘丰站在城楼之上,紧握着刀的手,微微颤抖着。他身上的甲胄,满是刀痕箭伤,层层叠叠的血迹早已干涸成黑褐色,像是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深深烙印。

连续五日的激战,让他感到手中那原本得心应手的环首刀,此刻重若千钧。每一次挥动,都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大汉府征召人物:赵弘,东汉末年南阳黄巾军重要渠帅,他临危受命,迅速整合残部,聚众达十余万,据守战略要地宛城,成为东汉朝廷的心腹大患。赵弘治军有方,凭借宛城坚固城防,率黄巾军与朱儁、徐璆等东汉名将率领的精锐部队展开数月对峙,多次击退敌军进攻。尽管最终在惨烈的攻防战中被朱儁所杀,但其展现出的军事才能与领导魄力,有力延续了南阳黄巾军的抗争,在黄巾起义历史中留下浓重一笔。)

他目光凝重地望着城外如潮水般不断涌来的敌军,那土色战袍在热浪中疯狂翻卷,仿佛一片正在熊熊燃烧的热土田,炽热而又危险。城下,三十架云梯同时如巨兽般抵上城墙,包铁梯头砸在青砖上,迸出点点火星,那声音在这充满杀伐的战场上,格外刺耳。

“滚油准备!”赵弘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仿佛是从干裂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他右臂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丝,三天前那支弩箭留下的创伤,在这高温的炙烤下,发出阵阵钻心的刺痛,可他却浑然不顾,一心只系着这摇摇欲坠的城池。

云昌府城西门瓮城内,二十口大铁锅正剧烈地沸腾着,散发着恶臭的黑油在锅中翻滚,仿佛一群疯狂的恶魔在咆哮。

头裹黄巾的壮丁们,费力地用长柄木勺不断搅动着,防止油脂凝结。几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抱着成捆的干柴,在热气蒸腾中穿梭其间。他们瘦小的身躯,被热气蒸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却依然咬着牙坚持着,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定。

“渠帅,城门右翼又上来一队生力军!“传令兵王虎,满脸血污,仿佛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一般。他的声音,因为疲惫与紧张,变得嘶哑而尖锐。

赵弘急忙望向东方,果然,又有一支林州府军如黑色的洪流,投入到了这惨烈的战场之中。他咬了咬牙,那牙齿间似乎都要迸出血来。

转头看向城内,那些世家大族派来的家兵,和临时征召的壮丁,正乱哄哄地涌上城墙。这些未经战阵的新兵,面色惨白如纸,有的人甚至还未与敌人接触,双腿便已发软,像是被抽去了骨头。

“让他们守住缺口!“赵弘厉声喝道,那声音如同炸雷,在城墙上空回荡:“告诉各伍佰,千夫长,后退者斩!”语气中透着无比的决绝与威严。

“让第二预备队上城!“赵弘一把扯下汗湿的头巾,那头巾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沉甸甸的。他大声吼道:“告诉他们,再守半个时辰,太阳落山前敌军必退!”

王虎领命而去,赵弘则一拳狠狠砸在城垛上。青砖上的血迹尚未干透,沾湿了他的指节。

“这么多天了,林州军果然强悍。”赵弘低声呢喃,声音里满是疲惫与无奈:“再这样下去,府城怕是就快要守不住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撑住。”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

“呜——”突然,一阵嘹亮而又带着几分凄厉的军号声,从城外传来,如同厉鬼的嚎叫,让人毛骨悚然。

城墙上不少黄巾军守军听到这声音,心中一紧,知道敌人又一轮更加猛烈的冲锋,已然开始。

“放箭!放箭!”赵弘望向城下再次汹涌而来的林州军,大声喝令。他的声音,在这嘈杂的战场上,显得如此坚定,如同洪钟般响彻四方。

箭雨如蝗般倾泻而下,但林州军的攻势却丝毫未减。他们推着高大的云梯车,如移动的堡垒般抵近城墙,那些悍不畏死的林州府军精锐士兵,如潮水般不顾一切地涌上。他们的眼神中,燃烧着疯狂的战意,仿佛要将这座城池踏为齑粉。

“稳住阵型!”赵弘抽刀在手,在战线上不断奔走督战,很快来到城门右翼。他的身影,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如同定海神针,给守军们带来一丝希望。

城墙上,临时组成的枪阵,勉强维持着摇摇欲坠的防线。枪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却也透着几分脆弱。士兵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恐惧,但在赵弘的鼓舞下,依然坚守着自己的位置。

“杀啊!”林州军士兵从云梯上一跃而下,如饿狼般扑向黄巾军守军,双方瞬间短兵相接。鲜血,如喷泉般喷溅在城砖上,那鲜艳的红色,与城砖的灰色形成鲜明对比。惨叫声、呼喊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突然,一阵异样的震动从城墙下方传来。赵弘心中一惊,急忙扒着垛口向下望去,瞳孔骤然收缩——一架巨大的云梯,正被数十名林州军力士,如蚂蚁搬山般推向城墙。梯顶覆盖着浸湿的牛皮,箭矢射在上面,纷纷滑落,根本无法穿透。

“火油!快准备火油!”赵弘大喊,但一切似乎都为时已晚。那架云梯,已经“砰“地一声,稳稳地搭上城墙,林州军的精锐——死士大营士兵,如黑色的潮水般汹涌地涌了上来。这些身披重甲的勇士,皆是韩文星精心训练出来的死士,每个人眼中都闪烁着疯狂而决绝的光芒。

“杀!“为首的死士营校尉,高举环大刀,刀锋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宛如一道闪电。那冷光,似乎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斩碎。

“杀!“数十人齐声呼应,声震云霄。那声音,仿佛要将这天地都震得破碎。

赵弘大刀迎上,与对方的刀锋狠狠相撞,迸出耀眼的火花。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一个侧身,巧妙地避过致命一击,反手将刀狠狠捅入对方腹部。

温热的鲜血,如泉涌般喷溅在他脸上,那血腥的味道,让他更加清醒,也更加愤怒。但更多的林州军已经跃上城墙,如狼似虎地扑向守军。

“列阵!枪阵!“赵弘声嘶力竭地喊道。他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但却充满了力量。

黄巾军们急忙勉强组成枪阵,长矛如林般指向敌人。然而,死士营的士兵们却悍不畏死,前排的人毫不犹豫地直接扑向枪尖,用自己的身体和铠甲,为同伴开辟道路。后排的士兵趁机突入阵中,大刀挥舞间,带起蓬蓬血雨。每一刀落下,都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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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林州军死士营营统领赵猛,正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战况。这位年过三旬的将领,脸上横贯着一道狰狞伤疤,那是多年前与敌交锋时留下的深刻纪念。他的眼神中,透着冷酷与狠辣,仿佛能看穿战场上的每一个细节。他忽然举起右手,那只手如钢铁般坚毅,身后令旗官立即挥动猩红旗帜。

“重甲兵上前!井阑推进!”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闷雷在地面滚动。

随着命令下达,三百名身披重甲的壮汉,从军阵中迈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走出。他们每人手持大刀,那大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仿佛能斩断一切阻碍。

腰间别着的短柄铁斧,更是增添了几分凶悍。他们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微微颤动,仿佛大地都在为他们的到来而颤抖。与此同时,两座三层高的井阑,在牛群的拉动下,缓缓向前移动。顶层的弓箭手,已经开始弯弓搭箭,那箭尖在阳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光芒。

赵猛转头对身旁的副将,冷冷地笑道:“黄巾贼寇撑不了多久了。昨夜南楚暗夜司细作来报,城中存水不足三日之用。”

他抽出佩刀,指向城墙,那佩刀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仿佛在向城墙上的守军示威:“今日日落前,我要在城楼上喝庆功酒!“他的笑容中,充满了自信与傲慢。

云梯上的厮杀,已进入白热化阶段。一名黄巾军老兵,挥舞着那把缺口累累的朴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将刚冒头的林州军士兵,狠狠劈下城墙。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有三把长矛,如毒蛇般同时刺来。老兵侧身,敏捷地避过两支,第三支却狠狠扎进他的大腿。

“啊——!“惨叫声中,老兵竟顺着矛杆,不顾一切地扑向敌人,用牙齿狠狠咬住了对方咽喉。两人纠缠着,从高高的城墙坠落,如流星般砸在下方密集的军阵中,激起一片血花。

赵弘见状,猛地抽出腰间信号旗。城楼上的鼓手,立刻心领神会,改变节奏,三急两缓的鼓声,如同一股无形的力量,传遍城墙的每一个角落。早已准备多时的黄巾军力士们,抬起滚烫的油锅,将那沸腾的黑油,顺着云梯倾泻而下。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哀嚎,瞬间响彻整个战场。被热油浇中的林州军士兵,疯狂地抓挠着面部,那热油如同恶魔的爪子,将他们的皮肤撕裂。有些人承受不住这剧痛,直接从云梯上跳下,寻求解脱。

更可怕的是,紧随其后的火箭,点燃了油脂,整段城墙顿时化作一片火海。人体燃烧的焦臭味,混合着皮革灼烧的气息,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黄色烟雾,弥漫在战场上空。

“放箭!放箭!“赵猛愤怒地挥舞佩刀,那佩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寒光。井阑上的弓箭手,立即展开齐射,箭雨如飞蝗般越过火墙,将暴露在垛口处的黄巾军,无情地射成刺猬。一支流矢,擦过赵弘脸颊,带出一线血珠,他却浑然不觉,依然全神贯注地指挥着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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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上赵弘的吼声,如同一道霹雳,在城墙上炸开,劈开那充满血腥的空气:“顶住!都给我顶住!”他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让守军们的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他一把扯下染血的黄巾,缠在刀柄上,防止打滑。右臂的箭伤,因为剧烈的动作而迸裂,鲜血顺着他的手肘,滴答滴答地滴落,在滚烫的城砖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林州重甲步兵的铁靴,踏得城墙微微震颤。这些精挑细选的壮汉,每踏前一步,包铁的战靴就会在青砖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如同死神的脚步。他们肩并肩,紧密地组成铁壁,长矛如毒蛇般,从盾牌间隙刺出,将数名黄巾军新兵,无情地钉死在箭垛上。那些新兵,眼中还带着恐惧与不甘,便永远闭上了双眼。

“死战——”赵弘的呐喊,突然被一阵金属的轰鸣打断。

城墙拐角的廊梯处,黄铜铠甲反射着刺目的阳光,一队身披缴获的铁甲营的铠甲,虽缝缝补补却依然坚固的重甲黄巾力士,如一股不可阻挡的铁流般涌上城头。他们肩扛包铁大盾,每一步都震得砖石簌簌发抖,仿佛要将这城墙踏得粉碎。

城墙拐角处,沉重的铠甲碰撞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赵弘转头望去,只见一队队身披重甲的黄巾军士兵,正从廊梯涌上城头。这些,是他最后的预备队——三百名装备精良的老兵。他们的眼神中,透着坚定与不屈,仿佛在向敌人宣告,这座城池,他们誓死守护。

“渠帅!李铁来援!“为首的重甲将领,高举长戟,高呼一声。那声音,如同洪钟般响亮。手中长戟横扫,带着千钧之力,将两名刚登上城墙的林州军士兵,拦腰斩断。鲜血,如喷泉般涌出,洒在城墙上。

“来的正是时候。”赵弘悬着的心,微微一松。

“杀”

下一刹那,两支重甲洪流,在这狭窄的城墙上,轰然相撞。金属撞击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震出体外。迸发的火星,在双方铠甲上跳跃,如同夜空中的流星,美丽却又致命。

黄巾力士统领韩当——这个曾在矿山抡了十年铁锤的巨汉——抡起狼牙棒,带着万钧之力砸向敌阵。首当其冲的林州军盾牌,顿时凹陷下去,持盾士兵,如同被炮弹击中一般,口喷鲜血,倒飞出去。

“推下去!”李铁的吼声,如同闷雷在耳边炸响。黄巾力士们,以肩抵盾,紧密地组成楔形阵,向前无情地碾压。两支重甲部队,在城垛边缘展开了激烈的角力。被挤在中间的士兵,发出骨骼碎裂的脆响,那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林州军士兵,突然被挤得悬空,他疯狂挥舞的手臂,抓住韩当的披风,两人一起栽下十丈高的城墙。在半空中,他们犹自扭打不休,仿佛两只困兽,直到落地,溅起一片血花。

两支重甲部队,在这狭窄的城墙上,不断地相撞,犹如两股汹涌的铁流对撞。长戟与大刀交错,火花四溅。这里,没有技巧,没有退路,只有最原始、最残酷的杀戮。前排的士兵倒下,后排的士兵立刻毫不犹豫地补上,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着敌人冲去,向着胜利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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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弘抹去脸上混着汗水与血水的污渍,那触感黏腻又温热,他眉头紧皱,快速地环顾四周。

此刻城墙上的局势,勉强算是稳住了,可林州军那如潮水般的攻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远处,更多的云梯正缓缓靠近,像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巨兽,朝着城墙扑来。而井阑上的弓箭手,宛如无情的死神,不断向城内倾泻着箭雨,每一支箭都带着致命的威胁,呼啸着划破空气。

“王虎!“赵弘用尽力气大喊,声音在嘈杂的战场上显得有些单薄,可回应他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喊杀声与兵器碰撞声。

他这才发现,传令兵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顾不上许多,亲自朝着城墙内侧奔去。

“弓箭手!瞄准井阑上的敌人!“赵弘扯着嗓子,对着城内的箭楼奋力吼道,那声音仿佛要将嗓子撕裂。紧接着,他又急切地问道:“火油还有多少?“声音中带着一丝焦虑。

“回渠帅,只剩最后十锅了!“一个满脸烟灰的老兵,扯着沙哑的嗓子回答。他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

赵弘咬了咬牙,那表情仿佛在做着艰难的抉择,片刻后,他斩钉截铁地说道:“省着用,等他们的攻城车上来!”

就在这时,一支流矢擦耳飞过,赵弘一个踉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扑去,差点摔倒。

他赶忙扒着垛口向下望去,只见一辆巨大无比的攻城车,正被数十头披甲公牛吃力地拖向城门。那攻城车的车顶覆盖着厚实的湿牛皮,箭矢射上去,就如同打在光滑的石头上,立刻滑落,丝毫不起作用。

“该死!“赵弘愤怒地握紧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快速思索着应对之策,紧接着大声吼道:“传令下去,准备沙土!一旦城门着火,立刻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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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的林州军阵中,赵猛看着城墙上惨烈厮杀的黄巾军重甲步兵,面色阴沉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他心中怒火中烧,忍不住骂道:“张图那个废物,误我大事——”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强行咽下,此刻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与此同时,城墙下方,攻城车那沉重的撞锤开始有节奏地摆动,每一次撞击,都如同重锤敲击在城门的心脏上,让城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包铁的木门在连续不断的撞击下,逐渐扭曲变形,门闩处已经出现了细微却致命的裂纹,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裂。

“倒金汁!”赵弘厉声喝道,声音如同炸雷般响起。

城楼上,黄巾军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几个人合力抬起那口沸腾的大锅。暗绿色的液体在锅中翻滚,冒着刺鼻的浓烟,顺着特制的导流槽倾泻而下。

正在撞击城门的林州军士兵们猝不及防,被滚烫的粪水浇了个正着。刹那间,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四周,十几个士兵捂着被烫得通红的脸,在地上痛苦地打滚。他们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溃烂,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与皮肉烧焦的味道。

赵猛在后方看得眼角一阵抽搐,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他猛地抽出佩刀,高高举起,大声吼道:“第二队上!今日必要破城!”声音中充满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呜——”

新一波林州军如同被驱赶的野兽,踏着同伴的尸体,不顾一切地继续冲锋。攻城车再次启动,发出沉闷的轰鸣声,缓缓朝着城门逼近。

“火油!快!”赵弘心急如焚,嘶吼着下达命令。

最后几锅滚油被士兵们奋力倾倒而下,紧接着,一支支火箭如流星般呼啸着飞向攻城车。熊熊烈火瞬间封住了城门缺口,那灼热的气浪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逼得林州军连连后退。攻城车很快被火焰吞噬,拉车的公牛们受到惊吓,疯狂地挣脱缰绳,在军阵中横冲直撞,引发了一片混乱。士兵们的呼喊声、惊叫声、战马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再放!“城墙上,赵弘又一声令下。

数十个陶罐从城头上抛下,如同雨点般砸在攻城车上,瞬间碎裂开来。黑色的火油顺着门缝流入城内,仿佛一条条黑色的毒蛇。紧接着,一支火箭划破长空,如同夜空中的一道闪电,正中攻城车。

“啊!”伴随着士兵们绝望的惨叫,“轰“的一声,烈焰腾空而起。攻城车周围的林州军士兵顿时陷入火海,那火焰如同恶魔的巨口,无情地吞噬着一切。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来自地狱的哀号。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发在甲子,天下大吉!”

就在这时,城墙拐角处突然爆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欢呼。

赵弘转头望去,只见李铁高举染血的长戟,那戟上的鲜血还在不断滴落。他的脚下踩着林州军重甲步兵统领的尸体,那尸体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残余的敌军重甲兵正在狼狈溃退,而黄巾力士们浑身浴血,如同从地狱归来的战神,却发出胜利的咆哮。

“万胜!万胜!”这欢呼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整个城墙的士气。原本疲惫不堪的黄巾军士兵仿佛被注入了新的力量,他们的眼睛因为充血而变得通红,如同饥饿的野狼,不顾一切地扑向登城的敌军。硬是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将已经攀上城墙的林州军又推了回去。

赵弘靠在城垛上,望着退去的敌军,身体的疲惫与伤痛如潮水般袭来,终于支撑不住,缓缓滑坐在地。他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变得影影绰绰,但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

“我们...守住了...“声音微弱却充满了欣慰。

李铁匆匆赶来,看到赵弘的样子,心中一惊,立刻大喊:“医官!快叫医官!“声音中透着焦急与担忧。

赵弘的手缓缓垂下,眼睛却依然望着云昌府上空那轮血色的夕阳。那夕阳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球,将整个天空染成了血红色。

林州军的攻势终于渐渐停歇,那如雷般的喊杀声逐渐远去。鸣金声从敌军后方传来,如同一声悠长的叹息。

疲惫不堪的林州军士兵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满地尸骸和折断的兵器。那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有的瞪大双眼,死不瞑目;有的缺胳膊少腿,惨不忍睹。

城墙上,幸存的黄巾军士兵们如同被抽去了灵魂的木偶,瘫坐在地,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们眼神空洞,机械地擦拭着手中的武器,仿佛这已经成为了一种无意识的动作。

几个重伤的士兵靠在箭垛边,他们的伤口还在不断流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他们安静地等待着死亡降临,眼神中透着无奈与坦然。

赵弘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一步一步艰难地巡视城墙。他身上的铠甲已经破烂不堪,如同被狂风肆虐后的破布,挂在身上。

右臂的伤口又开始流血,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下,滴落在城墙上。但他依然挺直腰板,每一步都走得坚定有力。他在每一个士兵面前停下脚步,或是拍拍他们的肩膀,传递着无声的鼓励;或是递上一袋清水,给他们干裂的嘴唇带来一丝滋润。

“渠帅...”李铁拖着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他身上的铁甲满是刀痕,仿佛经历了无数次的生死考验。他看着赵弘,眼中透着敬佩与欣慰:“我们守住了。”

“是啊!”赵弘望着城外正在收兵的林州军,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他看向远处正在撤退的敌军部队,心下平静如水,仿佛这场战斗的胜利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过了今日,你们就没有机会了。”

但当他转身面对城墙上的士兵时,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声音也变得铿锵有力:“但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云昌府就永远不会陷落!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再叫这些狗贼见识黄巾儿郎的厉害!”

残阳如血,那如血的余晖照在城头那面千疮百孔的黄旗上。旗帜虽然破损不堪,布满了无数的箭孔与刀痕,但依然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城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中,既有黄巾军的麻衣草鞋,也有林州军的铁甲战靴。乌鸦已经开始在战场上空盘旋,它们发出“呱呱”的叫声,等待着属于它们的盛宴。那叫声在寂静的战场上回荡,更增添了几分凄凉与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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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昌府城外,夜幕如墨。

将林州军的营地,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春风呼啸着席卷而过,似要穿透营帐的缝隙,把无尽的寒冷注入每一个角落。

中军帅帐内,火盆里的炭火虽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可那跳跃的火苗却仿佛也被这寒夜所压制,散发的热量犹如杯水车薪,难以驱散众人心中那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韩文星面色凝重,端坐在主位之上。他身姿挺拔,宛如一座坚毅的山峰,然而手指却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

帐内十余名将领分列两侧,个个神情肃穆。他们的铠甲上还残留着今日攻城时溅上的斑斑血迹,那混合着血腥与汗臭的气息,在空气中肆意弥漫,时刻提醒着众人今日攻城之战的惨烈。

无人敢直视韩文星的眼睛,仿佛那目光中蕴含着千钧之力,能将他们心中仅存的一丝怯懦瞬间碾碎。

“报——前锋营折损七百二十三人,重伤四百零五,轻伤不计。“前锋将军单膝跪地,声音因疲惫与沉痛而变得异常嘶哑:“云梯损毁二十八架,攻城车六辆被焚。”

韩文星的下颌线条陡然绷得更紧,眉头微微一蹙,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痛惜,那是对麾下将士生命消逝的深深不舍。但他深知,在这残酷的战场上,主帅必须保持冷静与坚毅。

很快,他便将情绪收敛,恢复了那一贯的坚毅神色。他微微颔首,目光如炬,转向下一名将领:“说。”

“左翼军阵亡五百八十七,重伤三百余...“左翼统领的声音越来越低:“副将陈远...战死城下。陈远那小子,一直冲在最前头,想着为兄弟们打开一条血路,谁知道…”

帐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韩文星缓缓闭上眼睛,陈远那张总是带着憨厚笑容的脸,如同一幅清晰的画卷,浮现在他的眼前。

昨日,他们还在一起饮酒畅谈,憧憬着破城后的美好生活。陈远兴奋地说着要一起去尝尝云昌府的美酒佳肴,要给家中的父母妻儿写信报平安,可如今,却已阴阳两隔,只留下黄土一抔。

过了许久,韩文星缓缓睁开眼,他的声音略带沙哑,却又无比坚定地说道:“陈远是好样的,我不会忘了他,他的家人,我韩文星会照顾到底。”

那声音虽不高,却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内心。

“右翼军伤亡四百九十四人。“右翼统领快速报完数字,似乎急于结束这场令人痛苦的汇报,仿佛每多说一个字,就会让心中的悲痛加深一分:“箭矢消耗过半。如今箭支数量有限,明日攻城恐怕……”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明日的攻城之战,在箭支不足的情况下,无疑将变得更加艰难。

参军司马岳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缓缓展开手中记录,神色忧虑。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仿佛在审视着每一个人的决心。“粮草尚可支撑,但伤兵太多,医药物资已经告急。营中的大夫们忙得脚不沾地,可还是有不少兄弟因为缺药,伤情恶化。若明日再攻不下,这局面恐怕会愈发艰难,兄弟们的士气也会受到影响。”

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如同在众人本就沉重的心上又压了一块巨石。

“没有'若'!“韩文星猛地拍案而起,案几上的茶杯被震翻,滚烫的茶水在作战地图上洇开一片暗色“”

“从今日来看,明日必能破城!黄巾贼寇已是强弩之末,今日我军虽伤亡惨重,但他们也好不到哪去!”

他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众将,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们的灵魂,点燃他们心中的斗志:

“张角妖道蛊惑人心,据城顽抗半月有余。陛下已下严令,务必在月底前平定此乱。若再拖延,如何向陛下交代,如何面对那些受苦的百姓!“

他指向地图上被茶水浸湿的城池轮廓,那动作犹如一把利剑,直刺敌人的心脏。他斩钉截铁地说:“明日寅时造饭,全军压上,不留后手!”

韩文星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一些。

他深知,此时主帅的情绪,将直接影响到全军的士气。“传令各营:犒赏三军,酒肉管够,让兄弟们吃饱喝足,好好休息。重伤者连夜送往后方,找最好的大夫医治。明日卯时,我亲自率军,压阵攻城,不破敌城,誓不回转。”

众将肃然领命,齐声高呼:“不破敌城,誓不回转!”

众将肃然领命后,陆续退出帅帐。韩文星独坐案前,凝视着地图上斑驳的水渍,恍惚间那摊茶渍竟如血一般刺目。

“终究人算不如,天算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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