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柳清寒见许诗婉安静下来,柔声问:“姐姐可会射箭?”
许诗婉眼波微转,低声道:“不会。”
“那我教你?”
“不必。”
“我偏要教。”
话毕,将弓箭塞至她掌心中,又站于身后,握着她的手搭箭拉弓。
箭矢瞄准红心,柳清寒声音幽冷,回荡在耳畔。
“姐姐,准备好了么?”
许诗婉因为方才之事心不在焉,只淡淡“嗯”了声。
柳清寒见状,自鼻腔里逸出声轻嗤。
“那准备放开了哦。”柳清寒又握了握许诗婉抓着箭尾的那只手。
“嗯。”
柳清寒缓缓松手,许诗婉也照做。
在箭矢即将发出的那刻,许诗婉隐约听到一阵锁链的响动。
紧接着,弓箭倏然往右一偏,对准一个人。
这是名身材颀长的男子,身穿粗布衣裳,蓬头垢面,手脚都戴着锁链。
这人的身形……为何那么……
目光落在他面上时,那双眼睛令许诗婉方寸大乱。
“秦离……”
她瞳孔剧震,猛地与柳清寒对抗,调转弓箭方向。
只听“嗖”的一声,箭矢擦着那人的头发飞了过去。
“秦离!”
许诗婉扔了弓箭,用力推开柳清寒,朝男子疾奔而去。
至跟前,她倏地抓住他胳膊,抬手摸上他的脸,仔细查看情况。
“秦离,你有没有事?”她声音已然哽咽。
四目相对间,许诗婉的容颜映入男子眼中,令他倏然一怔,瞳仁微颤。
许诗婉察觉出不对劲儿,她轻轻撩开男子凌乱的头发,仔细端详。
很快,她发现这人并不是秦离,只是同他长得像而已。
庆幸之余,又有几分失落。
许诗婉眼神黯淡下去,手也缓缓收回。
可突然,手腕处被一道巨大的蛮力束缚。
许诗婉尚未及反应,柳清寒的声音便似道惊雷劈下。
“别拿你的脏手碰她!”
说着,用力打开男子的手,抬脚将人踹倒在地。
许诗婉一惊,本能地想去扶。
手腕却再次被束缚,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过后,撞进一人怀里。
柳清寒又嫉又妒,握了许诗婉下巴,阴阳怪气道:“不过三分相似,便能让姐姐如此失态,姐姐对他,当真是情根深种,情深似海。”
许诗婉方才情绪波动过于厉害,现下便感到些许疲惫。
她并未挣扎,只无奈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柳清寒用了些时间平复心绪,方面无表情地答:“我不是说了要给你惊喜么?”
话毕指向依旧跌在地上的男子,“他就是。”
许诗婉蹙眉,“你什么意思?”
“正主死了,我就给你找了个替身,还不谢谢我?嗯?”
柳清寒又抬了抬许诗婉下巴,面露戏谑之色。
闻言,许诗婉如遭重锤骤击,身体猛然一颤。
“你说什么?”
“秦离死了,在来吕洲找你之时被吕文渊所杀,尸骨无存。”柳清寒声音里透着些轻快。
许诗婉听了,登时面白如纸。
秦离来找她……被吕文渊杀了……
她脑海中一遍遍重复这句话,只觉似有一把把匕首在剜她的心。
半晌,她倏然摇头,红着一双眼睛嘶吼:“不会的!你说谎!他武功高强,怎会轻易死了!”
柳清寒见她如此激动,不由气闷,又继续补刀。
“听说他为了找你,舟车劳顿、殚精竭虑,几天几夜未合眼,吕文渊派去的又是众多百里挑一的高手。
纵使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凡人,能撑多久?
体力不支之际,他被捅了数刀,气绝身亡。”
许诗婉听了,只觉脑中轰然,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许久过后,她指尖深陷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血痕。
“秦离……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许诗婉喉间蓦地涌上一股腥甜,她死死咬唇忍了片刻,终是无法抵挡那汹涌而来的痛楚。
“咳!”一抹刺目的红顺着嘴角流下。
鼻尖酸疼得厉害,眼前也一片模糊,她很快便不省人事。
“姐姐!”柳清寒面色骤变,忙扶住她往下倒的身体。
地上的男子也立马站起,欲近前接许诗婉。
然而手指尚未触及她衣角,便被柳清寒厉声喝止,“滚!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碰她?”
那眼神,厌恶之中,似还有别的情绪,像是在透过他看别人。
不过一瞬,柳清寒移开视线,拦腰抱起许诗婉,疾步朝房间走去。
他让霞露去请医女,而后将许诗婉安置在自己床上,给她脱了鞋,盖上被子。
视线落在她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顿时心如刀绞。
他轻轻抚摸她的脸,目露怜惜,“姐姐,你便这般爱他?知道他死了,就好似被摘了心,丢了魂一般,没有活人气儿了。”
不多时,医女进来。
柳清寒即刻起身让她为许诗婉诊脉。
医女见许诗婉面色很差,心里不由一紧。
待细细诊过脉后,方微微松了口气。
“如何?她可无恙?”柳清寒急声问。
“姑娘她是受了刺激,悲痛过度,以致昏厥。
好在她身体素来康健,并无大碍。
只是此番到底动了些胎气,需得好生调养。”
听说许诗婉无事,柳清寒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医女看了柳清寒一眼,犹豫片刻,终是道:“公子,请恕属下多嘴。
女子有孕之时,身子骨原就较平日娇弱几分。
您实不该这般惊扰她。
若是孩子……那可怎么好。”
柳清寒原本就有些后悔对许诗婉说了秦离的死讯,如今听了医女的话,更是愧疚不已。
虽说那孩子他压根不在乎,但若是没了,会对许诗婉的身体有损,他不想她受到伤害。
“我知道了,你下去开安胎药的方子,让霞露熬药。”
“是。”医女行礼退下。
柳清寒握着许诗婉的手,守在床边,直到日薄西山,她才缓缓睁开眼。
柳清寒眸色一亮,欢喜道:“姐姐,你醒了,感觉如何?还难受么?”
许诗婉双目如寒潭一般,冷意沁骨且不见半分涟漪。
她没有看柳清寒,只盯着头顶纱幔淡声道:“放我离开,我要去找秦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