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琅的伤势的确很严重。
不过完全在她承受能力之内。
早在赵雨轩看之前，身上的伤就已经被她恢复了大半。
赵雨轩所震惊的，是晏琅体内有破邪剑剔除魔气的痕迹。
伤痕累累，晏琅却能做到面不改色的计划着下一步。
这样的毅力，也难怪她会是众人之中成就最高的一人。
赵雨轩为她疗愈伤势，众人担忧她的状况，便轮流守着。
至于墨离，除了赵雨轩让李晨风喂的丹药之外，便再没人管他。
就这般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眉心紧拧着，满是难以抑制的痛苦之色。
细密的汗珠湿透了他的发。
不仅如此。
胸口处残留的魔气正在不断渗入他的灵脉。
连同原本纯净的神魂与识海都渐渐染上墨色。
重伤昏迷之中，墨离却恍惚间梦回到年幼之际。
再次看见被他所杀的大哥。
然而当他再一次毫不犹豫的将剑捅进大哥的身体之中时，眼前青年的脸忽然抬起，变成了晏琅满目戏谑嘲笑的脸。
这一幕极大程度刺激到他。
他瞳孔骤缩，握住血淋淋断剑的手抽出又要再次捅进去。
当断剑没入血肉之际，眼前的景象如冰面破碎般散开来。
鲜血化作漫天红雾。
待视野重新清晰时。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寒阴重水所在的崖底。
潭水漆黑如墨，倒映着他惨白的脸。
墨离凝视着水中那个陌生的自己，眼白爬满血丝，瞳孔边缘泛着不详的暗红。
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水面却突然沸腾起来，咕嘟咕嘟冒出无数气泡。
“你在害怕什么？”水中扭曲混乱的倒影忽然开口，声音却像是从他自己的胸膛里发出来的，“你不认识自己了？”
“不…”墨离的喉咙干涩得发疼，猛地朝水面砸出一道法诀。
却毫无作用。
水里的倒影仍旧存在，在他眼前渐渐变得清晰。
那不是他，而又一次变成晏琅。
那双仿佛永远能看透一切的深邃眼眸，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那样的眼神，刺目异常。
墨离情绪激动，胸膛剧烈起伏。
“墨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派来的吗？”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背脊，墨离朝水中扑去，便欲要打散这道倒影。
水花四溅中，晏琅的脸碎裂成千万片，每一片都在嘲笑着他。
耳边这时炸响宸极的怒喝声。
“废物！本尊要你有何用？！”
顿时令墨离浑身一颤，定在原地，满眼惶恐。
“不、不是……我没有暴露，大人我没有…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人……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您……”
他拼命摇着头，语无伦次的想要为自己辩解。
可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暴露身份，一切努力白费，将会失去他所拥有的一切的他心中只有恐惧。
宸极的怒喝声与水中倒影里晏琅发出的轻蔑嘲笑声在他颅腔内不断回荡。
每一声都像钝刀割着他的神经。
让他痛苦得死死抓着脑袋。
手中力道之重，几乎要陷进肉里。
墨离的异样很快引起外界众人的注意。
他深陷魔气激发的心魔幻境之中，疼得抱头在地上打滚。
潮湿的泥土沾着他的衣袍。
极度痛苦之下，他蜷缩成团，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吼。
赵雨轩起身欲要上前，却被林逸、沈澜同时拉住。
“雨轩，再等等。”
“等什么？”赵雨轩不明所以。
“他刚刚嘴里说了什么话，我们没听清。”周垚、邹岚起身上前道。
林逸、沈澜点头，“嗯。”
赵雨轩刚刚为晏琅疗伤完在休息，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闻言也停住脚步。
灵雾泽内安静得可怕。
只时不时响起墨离痛苦低吼声中夹杂的一两句求饶。
紧接着又似发疯般的打滚。
求饶声中，众人不出意外的听见了墨离喊着：“大人。”
“大人？是谁？”
“是……宸极？”赵雨轩迟疑的说出在心中酝酿多日的名字。
周垚闻言一脸惊讶的转头看他。
见他的反应，赵雨轩就知道当年自己没猜出来的答案，在今日彻底得到证实。
当年在赤峰炘假意被墨离所伤之后，周垚从晏琅口中得知了宸极万年前的作为。
赵雨轩却没有。
几人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晏琅也只在他问了墨离背后的人之后，又扯到白芷玉身上。
让赵雨轩自己想。
赵雨轩想了很久。
当时柯乏说：‘如今’的仙境不会有人谋私。
让他一下子联想到那么以前的仙境之中是否有谋私之人。
范围很大。
他并未一口气就想到宸极头上。
直到……宸极仙殿被晏琅打开的那日。
有那么多大乘境修士被夺舍前来杀晏琅。
那一幕，过于震撼。
“看样子我猜对了。”赵雨轩朝周垚轻声道。
周垚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暴露了信息。
笑了声，点点头道：“晏琅说得没错，你果然够聪明。”
“她没少这么说我。”赵雨轩并未自谦，只是颇为感慨。
这个答案，他想了许多年。
李晨风愣愣开口：“什么宸极？”
林逸挠头，目光在墨离和赵雨轩来回移动“墨离口中的大人是宸极？那他现在……”
“现在是心魔作祟，与宸极无关，估计是心魔让他陷入行事败露的幻境之中，才会让他如此痛苦。”赵雨轩解释道。
众人神色各异。
虽然早些年就已经提防起了墨离，前几日也从墨离出关与晏琅所‘预感’的一样中意识到，墨离背后恐怕有一手眼通天者。
但在知道背后之人就是宸极时，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震惊错愕。
宸极，传闻中的九州之主、万年前斩魔飞升的仙尊。
竟是暗中操控一切的人。
那么墨离这些年一直想尽方法靠近晏琅，博取晏琅的信任是为了什么？
他们无从得知。
只是在知道墨离与宸极的关系，并且清楚他的目标就是晏琅的情况下。
过去晏琅的种种表现一下子变得清晰明了。
难怪，当年赤峰炘受伤那件事情之后，柯乏仙师会跟他们说上许多。
让他们都对墨离心生警惕。
恐怕这一切都是晏琅授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