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谢萦的语气也是难得的带了一些温柔的意味，伸手，手指微微抚摸着眼前这张符合自己审美的脸：“别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嗯......带我去楼上换一件衣服吧。”
哦对，这个是正常的，按照原剧情的走向来说，谢萦对于她的好感还算不错。
江妄当然记得这个，毕竟她拿的是背叛者的剧本，不过还是假装了一下怯弱，小脸煞白，像是极度恐惧谢萦的靠近，几近泣不成声：“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请.....请不要......惩罚我。”
磕磕巴巴的重复着已经说过了一遍的空洞话语。
一双黑色的眼瞳水汽氤氲，湿漉漉的大眼睛瞧着有些让人于心不忍，她虽然没有哭出声来，但是眼泪却像是豆子一样大，把散落在一旁的发丝都?湿成一绺一绺。
整个人一眼看过去，就好像是倾盆大雨中等待一个路过的好心人捡走、带回家养起来的小狗，可怜却又过分可爱了些。
谢萦手痒痒的，很想要捏一捏她的侧脸，因为她这样的姿态好像看着.....有些容易激发人心中不易察觉出来的那种阴暗角落。
现场已经有许多的诡异目光凝聚在这个不起眼的角落了，如果不是因为谢萦的身上还残留着江妄分别时候轻飘飘的一个吻的气息，以及无处不在的规则的束缚，或许它们现在就会变得躁动起来。
到那时候，可怜的小玩家就会被玩坏吧？
当然，这样的事情她不会允许发生，因为现在，这是她的玩具了。
谢萦有些恶劣的想着。
......好像。
或者应该说，是从同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身影，就连哭泣的时候，那样的姿态，便与自己记忆中的永远柔弱又善良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谢昭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这个世界已经死去了，现在所看见的都不过是临死前走马观花的光景，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早就已经是死去的江妄的身影才会在自己的眼前出现。
眼前人的轮廓如此熟悉：温顺的五官，鼻尖不明显的那点淡色小痣，就连说话时候一直都不愿意放太大声的姿态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谢昭以为自己应该会感到怀念，可是看着这张和记忆中的身影几乎没有二样的脸庞，看着那双哭泣的脸颊，胃部突然一抽，像被人用一根浸在冰水里泡过的麻绳狠狠地勒紧了。
谢昭眼前，属于记忆中的画面和眼前纤弱的身影不断地重叠，她的指尖深深掐进了自己的掌心，一如曾经她用窗棱的木刺刺入自己的手掌。
这种近乎自残的行为，也不过是为了能够让自己的意识更加清醒一些。
鲜血涌上耳根，在不住的嗡鸣声里，周围喧闹的声音更加嘈杂了起来，有人正在尖叫，有错愕的目光投向了谢昭，夹杂着一些觊觎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拆吃入腹——是的，物理意义上的那种‘吃’。
其实这不是谢昭第一次遇见这样的目光，她能够胜过谢萦、更加得到谢家人的宠爱，并不是因为她那些小花招。
除了身边这个愚蠢的家伙不知道谢昭的真面目，谢家的其他人其实都知道她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一个虚伪至极的、假惺惺的、自私自利的小人。
她被谢家看重，胜过谢萦的真正原因是——谢昭对于谢家有利用的价值，在谢家所有人的眼中，她就是那个，可以被随意舍弃掉的棋子，最容易被吃掉的弃子。
谢家和诡异早就搭上了线，谢昭的体质特殊，对于诡异有着很强的吸引力，所以.....她是最好的贡品。
只是现在，谢昭顾不上那些声音了，那些让她曾经在意不过的声音都被另外一个熟悉的、占据了她大半回忆的声音占据，她听见属于江妄的声音响起。
或许江妄其实没有多么的关心她是否过得好，并不在意她现在怎么样了，但江妄还是惊讶的、关心的说着：“那个，你.....怎么了，客人？”
那张脸的主人朝她走来的脚步，踩在华丽的、像是梦中才会出现的景象般的木板上，将虚幻不实的印象里那腐烂的陈旧地板压出细响——站在眼前的，不是魂魄，不是幻觉，是个血肉真实的活人。
喉管深处漫开带着腥气的酸液，混着没入鼻腔淡淡的铁锈味。
那人的唇瓣即将翕动、想要说出下一句关切的话语刹那，谢昭猛地侧头捂住嘴。
胃袋翻滚的痉挛感顶得脊椎发僵。
原来从死亡深渊里爬出来的东西，即使带着挚爱的眉眼，也会像在腐烂泥土里开出的白花，根须泡在发黑的沼泽里，散发着糜烂的腥臭味。
只是这样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谢昭的眼前倒映出来的，就是另外一张高度腐烂的白骨。
她低下头看向指甲陷进掌心、因为过分用力而在上面留下来四个月牙形的痕迹，这一切都比喉咙里那种干涩的呜咽更明确地陈述着一个事实：当年松开的，此刻不可能再抓住。
眼前这副完好无缺的躯壳像面镜子，只映照出她胸腔里那片被淤泥填满的空洞，而那里面早就没有喜悦能生长的位置。
“你.....你怎么啦？”
江妄挤了挤眉眼，要做出来微笑的样子，可是眼眸中的泪水还悬挂着，自己身处于一个未知的境地里，却还是想着要去关心他人。
这样的姿态看起来反而更加让人心悸。
明明连自己的幸福都把握不住，却还要分出心神来说着体己话。
江妄伸出了手，想要拉住谢昭的衣袖。
当那白皙的指尖即将触及她衣袖时，身体却比意识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急退了半步，肩胛重重撞上身后冰凉的墙壁。
寒气沿着脊背渗进衣料，却压不住从胃底烧上来的灼痛。
那人蹙眉的瞬间，眼尾牵起担忧——旧日、已成往事无法追忆的白月光每每忧心时，也会这般蹙眉，让人恨不得伸手抚平她所有的忧愁。
视觉与记忆精准吻合的重击，让谢昭听见自己后牙磨碎了的声响。
有什么粘稠的东西在腹腔蠕动翻腾。
不是重逢该有的泪，是常年浸泡在悔恨里，不断发酵、成长得更加巨大的秽物，在见到这具“复活”的完美容器后彻底爆开。
屋内的空气潮湿阴冷，于是谢昭感觉到曾经浸透了衣袖的河水又开始在皮肤下渗出潮湿的水混着那种令人作呕的腥气，提醒她这具躯体曾被自己遗弃在冰冷的暗流里。
此刻这具躯体带着活人的温度和气息靠近，不啻将残破的旧疤撕开，露出下面从未愈合的、灌满泥沙的伤口。
“你......没事吧？”
那张脸困惑地偏了偏头，看着谢昭恍惚的神色。
细碎发丝滑过耳际的弧度，恍若昨日私语拂过耳畔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