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晨光艰难地穿透厚重云层，丝丝缕缕地洒落在边境小城那片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上，像是给受尽苦难的大地，轻柔地盖上了一层暖纱。废墟间断壁残垣，焦黑的土地还冒着袅袅青烟，刺鼻的硝烟味混合着血腥气息，久久不散，无声诉说着刚刚过去战事的惨烈。
李明躺在能源基地临时挖就的战壕里，身上的作战服残破不堪，浸满血迹，伤口处虽已草草包扎，可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双唇干裂，毫无血色，眼眶深陷，眼眸也失了往日神采，有些涣散迷离。
张强猫着腰，快步凑到李明身边蹲下，粗糙的大手紧紧握住李明的胳膊，眼里满是疼惜与关切：“队长，你撑住啊，感觉咋样了？”声音微微发颤，泄露了他心底的紧张。
李明费了好大劲儿，才扯动嘴角，挤出一丝虚弱的笑：“没啥大事，就是乏得很。好歹咱守住了能源基地，战友们流的血、丢的命，没白费。”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每个字都像有千钧重，砸在两人心间。
张强狠狠点头，眼眶瞬间泛红，视线移向别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哀伤。这一仗，打得太苦了，身边那些鲜活生动、嬉笑打闹的战友，好多都化作了冰冷尸体，长眠于此，再也回不来了。
“队长，你放心，支援部队正马不停蹄赶来呢，补给、医疗救助马上就到。”张强努力稳住情绪，轻声安慰，试图驱散李明心头的阴霾。
李明缓缓闭上眼，那些牺牲战友的面容，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不停闪现。小陈，平日里机灵得像只小猴子，战场上却勇猛无畏，为掩护队友撤离，生生用胸膛堵住敌人枪眼；大刘，冲锋号一响，总是第一个跃出掩体，结果被敌军炮火瞬间吞没；还有刚满二十的小吴，弹药打光后，拉响手榴弹，与围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一幅幅画面，如锋利刀刃，割扯着他的心。
“强子，你说这倒霉战争，啥时候是个头啊？”李明喃喃低语，话语里满是疲惫与迷茫，直击张强心底。
张强攥紧拳头，沉默片刻，咬着牙，字字铿锵：“队长，只要咱们咬牙挺着，胜利迟早是咱们的！那些倒下的兄弟，拿命给咱蹚出条路，咱不能丢他们的脸，绝不能！”
李明听着，重重点头，张强这番话，像火种落进他心底，重新燃起希望火苗。他深知，自己此刻若垮了，往后那些硬仗谁来领头？还有那么多未尽之事，等着他去扛。
正说着，小孙连蹦带跳跑过来，年轻的脸庞因兴奋涨得通红，扯着嗓子大喊：“队长，援军到啦！好家伙，补给堆成小山，医疗队装备精良，这下咱有救了！”
李明和张强对视一眼，紧绷的神情瞬间松弛，脸上绽出欣慰笑容。苦战多日，可算盼来曙光，这场恶战，终于要喘口气了。
医疗队迅速铺开，医生护士们脚步匆忙，却有条不紊，挨个检查伤员伤势，清创、缝合、包扎，动作麻利熟练。李明被抬上担架，紧急输血后，苍白脸色有了些许血色，身上也有了力气，挣扎着起身，要去瞧瞧其他队员。
医疗帐篷里，伤兵们横七竖八躺着，景象触目惊心。有的队员右臂空空荡荡，绷带渗出血迹；有的双腿齐膝而断，额头冷汗直冒；还有的腹部被弹片撕开大口子，医护人员正争分夺秒手术。可哪怕疼得嘴唇咬破、冷汗如雨，也没人哼唧一声，每张脸上都写满坚毅。
李明走到小刘床前，小刘是刚来部队不久的新兵，朝气蓬勃，战前总缠着老兵请教战术。此刻，他左腿高位截肢，缠着厚厚的绷带，纱布还透着殷红血迹。见李明过来，小刘咧嘴一笑：“队长，我还行，就是往后没法跟你冲锋了，怪可惜的。”
李明眼眶一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抬手狠狠拍了拍小刘肩膀：“说啥呢！你这次表现，大伙都看在眼里，为国家、为百姓，你是实打实的英雄，咱全连都以你为傲！”
小刘胸脯一挺，笑得愈发灿烂，仿佛失去一条腿也不算啥大事，只想让队长知道，自己骨子里的刚强一分没少。
出了医疗帐篷，李明拖着沉重脚步，走向安葬牺牲战友的地方。简易墓碑歪歪斜斜立着，上头刻着一个个熟悉名字、军衔，风一吹，像是亡灵在低吟。李明缓缓踱步，手指轻轻拂过碑面，口中默念名字，往昔与战友们摸爬滚打、同甘共苦的日子，潮水般涌上心头。训练场上的嬉笑打闹、战场上的生死与共，桩桩件件，刻骨铭心。
“队长，咱该走了。”张强轻声提醒，声音有些哽咽。
李明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眼墓碑，决然转身，大步迈向队伍。他清楚，此刻必须坚强如铁，带着剩余队员继续战斗，不赢不休。
队伍在援军护送下，缓缓撤离能源基地。李明坐在卡车后斗，望着远去的战场，五味杂陈。这里埋着他的手足兄弟，葬着他热血青春；却也淬炼了他的意志，见证他从青涩新兵成长为铁血队长，承载着他身为军人的忠诚与担当。
“队长，你看！”张强突然抬手，指向湛蓝天空。
李明仰头，只见一群战斗机划破长空，引擎轰鸣，如银白利箭，向着敌军方向疾驰而去。机身反射阳光，耀眼夺目，满载着不屈的希望与磅礴力量。
“是啊，仗还没打完，路还长着呢。”李明轻声呢喃，目光却如寒星，熠熠生辉。前路再艰险，有战友并肩，有使命在肩，他定披荆斩棘，率队员冲锋陷阵，直至胜利号角响彻云霄。这是他的宿命，亦是他毕生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