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赶着马车,载着林二爷一路往城西赶去。
而张平安和刘三郎则早已先一步去了城西罗家。
目前开封城的格局是城东最贵,住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基本都是能在开封城数得上名号的。
城北次之,因为用水方便,景色也不错,成为小官小吏和大商贾们的第二选择。
城南住的则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大多是本地的坐地户或者是躲避战乱迁过来的有些家底的人家,日子能勉强过得去。
城西最穷,住在这里的人多数生活都成问题,在生死边缘挣扎。
好似现代的贫民窟一样。
到了巷子口以后,马车进不去,张平安只能带着大姐夫下车步行走进去。
巷子里面的过道很窄,一走进去就给人一种十分压抑的感觉,好似要被两边的墙壁压缩成夹心饼干一样。
而且气味也不好闻,各种食物的新旧混合的味道,还有尿骚味,屎臭味等等,简直让人窒息。
地上湿漉漉的,都是小巷两边的人家洗衣洗菜,洗衣裳洗尿布之类用完的水,直接就泼在了巷子里的青石板上,等着污水自己渗透下去。
虽然知道战乱这几年百姓日子都不好过,北地尤其水深火热,能活着就很幸运了。
但张平安还是难以想象罗小夫子一家人竟然沦落到住在这样的地方,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至今还清楚的记得,他第一次去罗府拜访的时候,看到的是怎样一幅岁月静好的景象。
“没想到罗夫子家现在过得这么不好,他们家可都是有学问的人啊”,刘三郎很感慨。
想当初,罗老夫子在整个双河镇上都是有名的。
一提罗家村的罗老夫子,大家都知道。
平日十里八乡的百姓们办个红白喜事之类的,要是能把人请过去吃酒,说出去都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再看看现在,只能说世事难料。
“只要人都活着,平安无事就好,好在现在被咱们碰到了,能帮自然是要尽力帮一把,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张平安回道。
“是这个理”,刘三郎点点头。
巷子里被居住的百姓放了很多杂物,路并不好走,张平安带着大姐夫走了快半刻钟,才在巷子尽头,倒数第二间房子的门前看到了罗大哥。
罗大哥也同时看到了张平安两人。
“平安,三郎,你们来啦,这边这边!”罗大哥招呼道。
“罗大哥!”张平安和大姐夫刘三郎一起唤道。
“昨日你们说要过来,我便跟东家告了假,一早上就在门口候着了,来,快请进”,罗大哥热情地将两人迎进门。
进去之后就是堂屋,哪怕大白天也黑黝黝的,不亮堂,卧房则是在堂屋旁边用木板隔的一间。
院子自然是不可能有的。
两人坐下后,顺手将带来的礼物放到桌子上。
“你瞧你们,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昨天买药已经花了很多银子,我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往后再来可不许破费了啊”,罗大哥看着桌子上的稻米、肥肉和糖,很不好意思。
边说边忙活着给两人倒水,嘴里歉疚道:“实在对不住了,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没有茶叶,只有白水,将就一下吧!”
“罗大哥,都是自己人,没事儿的,不用在意”,张平安笑着安慰道,将碗端起来喝了几口。
然后才关心地问道:“罗叔是在旁边卧房吗,方不方便现在让我们进去探望探望?我请的大夫一会儿就到!”
“我昨日回来便跟我爹说了遇到你们俩的事,我爹直叹缘分!今日早上还非要我给他好好梳洗了一番,人就在里面呢,风湿犯了,疼的厉害,下不了床,只能在床上躺着!”罗大哥笑着解释道。
然后起身带着两人进房,帘子一掀开,便传出一股沉重的浊气,带着些药味和病气。
一看就是久不通风,加上地方狭小导致的。
张平安脸色未变,朝床头走去。
这才看清楚罗小夫子现在的样子。
虽然刚才罗大哥说早上已经帮罗小夫子梳洗过了,可是依然掩盖不住罗小夫子憔悴的面容。
形容枯槁,瘦的只剩一副骨头架子了,右眼蒙上了一层白膜,明显已经看不见了。
只剩左眼完好。
张平安看的心酸不已,十分难过,曾经罗小夫子在他心目中一直是清风朗月般的读书人的模样,何曾这样过?
“罗叔,我来看您来了,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平安啊!”张平安温声道,喉咙有些哽住。
“平安?”罗小夫子闻言这才仔细打量起张平安。
片刻后才点点头有些虚弱道:“真是平安啊,昨天老大跟我说过了,我今日一直等着你们呢,现在老了,记性也不好了,想什么东西都得想半天,你还好吧?家里人也都还好吧?”
“我很好,家里人也都很好,您放心吧”,张平安回道。
想一想,其实罗小夫子也就只是和自家老爹差不多的岁数啊,本不应该这样的,这是被磋磨狠了!
“过得好就好啊,就是万幸了”,罗小夫子闻言露出一个笑容感叹道。
“您的腿还疼吗,昨天药吃了没有,有没有什么缓解?”张平安继续问道。
“吃了,好多了”,罗小夫子点点头,“真是多谢你了,现在药材太贵重了,其实我早就和老大说过,我这病不用治,熬熬就过去了,他非不听,结果拖累的家里现在日子捉襟见肘,唉!”
“爹,您这说的什么话,但凡我有一丝能力,这病总要治的,作为儿子,让我看着您每天被痛的睡不着觉,我又于心何忍!”罗大哥听后在一旁苦涩道。
此时,张平安才有空问起家里其他人,“罗二哥呢,还有嫂子和孩子们,他们去哪里了?”
“二弟两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你两个嫂子也去了,家里现在就剩四个小子和我,还有我爹,家里一日不做事就要揭不开锅,几个小子都出去做工去了。”罗大哥低声回道。
“什么,罗二哥去世了?”
张平安刚问完这话,门口便传来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