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伊雅弥的故事·其一】
砰。
又是一个构造物落下,落在哪里?落在地上。
不。
在它即将落到地上的时候,某一个东西撞在了它的身上,将它砸在了不远处的墙壁上,溅起一片碎石,那从某一个建筑物之中蔓延出来的‘根茎’,那些干枯的树叶与枝丫,将这一个构造物在落下的过程之中甩动。
撒谎,拖延,妒忌,嫁祸,借口。
属于某一个天使的恩泽正在沿着那些干枯的事物流淌出来。
钟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的钟声失去了那种连续感,变成了一种割裂而卡顿的声响,这钟声就像是一台大型的机器,其中的某一两个重要的齿轮出了严重的问题,这种问题导致了这台机器无法正常运转,发出了这样子僵硬的声音。
咔嚓。
钟声再一次卡顿了,密密麻麻的卡顿,而这些枯萎的枝丫就在每一次卡顿的间隔之中活动,停顿,蔓延,停顿,蔓延,这样子的循环从这一个小小的建筑物之中开始,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继续绽放。
在卡顿的瞬间,一切都仿佛进入到了一种永恒的静止之中,它正在让自己和整个城市形成一种联系,一种频率、节奏……以及大量的共同点上的联系,在卡顿结束之后,它又肆无忌惮地在这个城市之中横冲直撞。
卡顿,继续。
“我还是不太习惯,没关系,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还有很多的时间给我,现在,思想由我来决定。”
它,或者说,祂,出现在这个地方的‘这些东西’,是多个思想的聚合,是大量思维的集体,而这些集体组成的,便是祂。
咔嚓,咔嚓,咔嚓。
又是一次的卡顿,和一次的延续,祂已经开始融入到了卓沿之中,祂将这一份共同渗进了卓沿之中,天空之中的构造物依旧在坠落,在那些构造物砸在祂身旁的时候,祂的身体也随之停顿了一下,好像被砸中的是祂一样。
咔嚓。
那些构造物在落下的过程中也停顿了,此时,钟声的影响范围好像更大了。
咔嚓。
在这一次停顿的时候,祂动了——在那些构造物在落下的这个过程之中停顿的瞬间,那些枯萎的根茎猛然攀上了建筑物,那些仍然存留的高塔,以及高塔上的破口成为了祂最好的借力点,祂比之前更加适应了,适应了这一份思想和身体,祂抓住那些落点,抓住空中的构造物。
——那些构造物是从黑幕区坠落下来的。
——换而言之,只需要沿着这些构造物不断向上,在这些停顿之中不断抓住这些东西,就能够通过这些构造物到达黑幕区之上,到达那些思想所说的‘天使’居住的国度。
构造物和构造物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如果仅仅只是以‘人’的肢体,是无法触及到更高的位置的,同样的,如果是以人的躯体,是无法再这些短暂的间隔之中活动的,在每一次的停顿之中,一切都仿佛静止不动,然而,祂已经渗透了这一份停顿里,祂的权能本就是如此,联系,大量的联系,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钟声的停顿并非祂的所作所为,这些卡顿的声响并是祂的权能,整个卓沿出现的卡顿感都并非祂所做,祂只是正好抓住了这个机会,在这些东西出现的时候,祂正好抓住了这个时间点,于是,那些枯萎的花就这么带着根茎,朝着更高的地方迈步。
——那时,天下人都用同一种语言,讲同一种话。人们向东迁移时,在示拿地区找到一处平原,定居下来。他们彼此商量说:“来呀,我们烧些砖吧。”他们用砖作石块,用柏油作水泥来造塔,说:“来吧,让我们造一座城和一座高耸入云的塔,这样我们可以扬名天下,不致分散在地上。”
——天使从天上下来,要察看人建造的城和塔。天使说:“看啊,他们同属一个民族,都用同一种语言,现在就做这样的事,如果继续下去,他们会为所欲为。让我们下去变乱他们的语言,使他们彼此言语不通。”
——于是,天使把他们从那里分散到世界各地,他们便不再建造那城了。因此,人称那城为巴别,因为天使在那里变乱了人类的语言,把他们分散到世界各地。
它们都希望到达那个地方,那个天空之上的地方。
“你们应该欢迎我的回来!”祂这么说着,“所有的你们。”
空中的构造物再一次停顿,整个卓沿再一次停顿,从地面生长起来的根茎在触及到构造物之后以那些构造物作为一个‘节点’,将节点固定在空中,然后以此继续向上攀爬,继续攀爬,扭曲,狰狞,又如此美丽,是啊,美丽,何等的魅力。
祂的声音依旧在这里响起。
“怎么样?在当初把我踢下来的时候你们不是很开心吗?为什么现在你们反而变得畏畏缩缩了?你们的信徒在哪里,你们所拥有的那些信徒在现在去了什么地方,告诉我,告诉我啊——请告诉我?我觉得这样的礼貌应该不适合你们,你们本来就不配得到这些所谓的尊重,啊,抱歉抱歉,我好想又说的有点多了,没办法啊,没办法的,毕竟我真的好久没有用这样实质上存在的嘴说话了。”
没有任何事物回答祂。
如果天空之中确实有东西在看着祂的话,那么,也自然能够听见祂在说的话。
祂已经从流淌的时间步入到了停顿的时间之中,于是,在旁观者的眼中,在每一次钟声卡顿的时候,这一堆枯萎的花所在的位置就会改变,而在他们能够感受到时间流逝的时候,那枯萎的花却又一动不动。
这些枯萎的花也进入到了这种频繁的卡顿之中。
“那又是什么鬼东西……异端?那是异端吗?”有人惊愕,“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异端……不,不对,这到底都是什么鬼东西……”
“别看——”
晚了一点。
当说出‘别看’这个词汇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一些,最初说话的那一个人的目光已经停留在了空中的那些事物上,作为一个普通人,一个对污染没有太多的抗性的人,直视那样子的存在本身就足以让人丧失一部分的理智。
还好。
毕竟,祂能够出现在这里,一个原因自然是祂所拥有的那一份联系,即便别普通人窥见祂本身,祂也不会有多少的污染散发,毕竟,祂只是想要联系这些人而已,无法承受住‘联系’的人暂时还不是祂的目标。
暂时还不是。
“呕……”
呕吐声,窥见了祂全貌的人无法遏制住那一种反胃感,虽然对生命不会造成什么危险,但这一部分还是无法避免,当然,若是意志稍微坚强一些,或者对于污染本身的抗性高一些,直视这些枯萎的花并没有什么问题。
毕竟,这也只是思想的聚合。
这并不是玛伊雅弥本身,这只是祂的信徒们聚集起来的思想。
——拉芙兰,卓沿。
“大概就是这样,德利勃先生。”里波坐在椅子上,她正在用针线缝合自己胸口的伤,“那些信徒占据了巴斯德的身体,他的思想应该也在里面。”
“已经足够了,里波女士。”
德利勃正在拨开巴斯德的眼皮,此时集体的意识依旧控制着这一个身体,因此,现在这一具躯体被固定在椅子上,集体仍然在挣扎着,想要挣脱那一张椅子,然而,这些将集体固定住的部件极为坚硬,显然不是这么容易挣脱的。
“巴斯德先生的恩泽是一个很大的变量,所以我不希望他死亡,事实上,在我见过的这么多‘人’之中,他的恩泽也算是很危险的那一类。”
窗外,阴影遮盖住了卓沿的地面,那些建筑物在此时都被覆盖在了阴郁之中,德利勃向后退了一步,以免挣扎的集体会触碰到自己。
“恩泽,是天使赐予人的力量,当踏上觐见天使的道路的时候,天使就会给予一份恩泽,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里波女士。”德利勃走到一旁的书架前,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但是大部分人的恩泽都是那样……更多的体力,更大的力量,或者更清醒的头脑,这些恩泽就连名字也不会拥有,仅仅只是被称为恩泽,像你和巴斯德先生的这种恩泽,才是最为特殊的。”
“这种时候你说这个干什么?”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思考过这样子的问题——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你们死去,那么你们所拥有的这一份恩泽会去往哪里?它们是会就此消失,还是出现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德利勃翻开手中的那本书,“这一件事,引领你们走上觐见的人会告诉你们吗?”
“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里波说,“我不太在乎这件事,死亡之后的事情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对啊……没有什么关系。”德利勃呼出一口气,“死了就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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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吠えにしたって(就算向远处狂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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