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临起身相迎，开门见山：“江老师，春晚，我们希望四位主持人的服装由您设计。”
他递过一份文件，“这是文化部特批的专项经费，要求只有一个——展现改革开放来的华夏新气象。”
江桃翻开文件，看到预算金额时手指一颤——五十万元外汇券，堪称天文数字。
“我需要和团队商量……”江桃谨慎地回答。
“没时间了！”陈临拍出一张日程表，“我们还要预留制作和彩排时间。实话告诉您，这是上级点名任务，您从奥斯卡回来的表现，给领导留下深刻印象。”
当晚，江桃召集绣坊核心成员开会。姑娘们听说要设计春晚服装，激动得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我们可以用金线绣龙凤！”
“要不用缂丝做整件旗袍？”
“春晚那么亮，得多用点闪光材料……”
江桃却盯着白板出神。顾有为看出妻子的犹豫，轻轻按着她的肩膀：“在想什么？”
“我在想……”江桃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写下“四季华夏”四个字，“春之希望，夏之热情，秋之收获，冬之沉淀。四位主持人，四种季节元素，如何？”
方案很快得到陈临认可，但第一次与春晚舞美团队的会议就爆发了冲突。
“太含蓄了！”舞美总监老赵拍着桌子，“春晚是全华夏看的节目，服装必须醒目！我建议用反光面料，再镶点水钻……”
“那不是把主持人变成走马灯了？”江桃难得地提高了声音，“苏绣的美在于细节，需要静心欣赏。”
“静心？”老赵冷笑，“除夕夜谁静得下心？观众连台词都听不全！”
会议不欢而散。接下来几周，江桃尝试了各种折中方案——在传统纹样中加入金线增加亮度，用珠片替代部分刺绣……但每次样衣送到央视，都被打回来要求“再夸张些”。
十月的某个雨夜，江桃在工作室对着第五版被否决的设计图发呆。收音机里播放着《春天的故事》，窗外雨打芭蕉，衬得夜色愈发沉寂。
“妈，你还不睡啊？”顾兰雪揉着眼睛推门进来，身上还穿着小鸭子睡衣服。
“快了，你先去睡。”江桃心不在焉地回答，突然被女儿哼着的跑调的旋律击中——这首江苏民歌不正是她要表达的东方韵味吗？
就在这时，顾有为冒雨从美院回来，手里举着个湿漉漉的包裹：“看我借到了什么！物理实验室新研发的荧光纤维，遇声波会改变折射率！”
江桃猛地站起来，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脑中成形。她抓过设计图翻到背面，飞快地画起来：“如果我们用这种纤维做底布，在上面刺绣传统图案……音乐响起时，底布会随声波变化……”
“而刺绣图案保持不变！”顾有为接上妻子的话，“动与静，传统与现代的完美结合！”
三天后，当江桃带着新样衣来到央视演播厅，所有人都被震住了。看似普通的墨蓝色旗袍，在音响测试时竟然随着《春节序曲》的旋律，在刺绣的牡丹花周围浮现出流动的光纹，宛如月光下的花影摇曳。
“就是它了！“陈临激动地拍大腿，“这才是华夏特色的高科技！“
接下来的三个月，桃夭绣坊变成了精密实验室。江桃将团队分成三组：一组负责四位主持人的基础服装制作；二组专攻声光纤维的刺绣兼容性测试；三组由她亲自带领，设计核心图案——春之牡丹，夏之荷花，秋之菊花，冬之梅花。
中央电视台一号演播厅后台，江桃带着三个大行李箱匆匆赶到。箱子里装着为四位春晚主持人设计的第三版样衣，每一件都耗费了绣坊三十多个日夜。
“江老师！”春晚服装统筹小李快步迎上来，“倪雨老师已经在3号化妆间等着了，其他三位主持人下午才能到。”
推开化妆间的门，江桃看到倪雨正对着镜子练习开场白。这位当时最受欢迎的央视女主持人穿着家常的白色高领毛衣，转头时露出标志性的亲切笑容。
“这就是传说中的苏绣大师吧？”倪雨起身相迎，“徐导的那部电影我看了三遍，那些服装太震撼了。”
江桃腼腆地笑笑，从箱子里取出为倪雨设计的“春之韵”礼服。展开的瞬间，化妆间里响起一片惊叹——象牙白的真丝缎面上，一枝含苞待放的海棠从右肩斜斜垂下，花瓣用了十五种深浅不一的粉色丝线渐变。
“这……这太美了。”倪雨轻抚过花瓣，指尖能感受到刺绣细微的凹凸，“但春晚镜头吃妆，观众可能看不清这些细节……”
“我们准备了第二方案。”
江桃示意助手展开另一件同款礼服，这件在传统刺绣基础上，用极细的银线在花瓣轮廓处勾勒了一圈，“在强光下会有轻微反光，但不会喧宾夺主。”
倪雨进入更衣间换装。五分钟后，当她掀开帘子走出来时，化妆间里的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修身剪裁完美勾勒出她优雅的曲线，那枝海棠仿佛真的在她肩头绽放。
“转身看看背面。”江桃轻声指导。
当倪雨转身面对落地镜时，镜中景象让她捂住嘴——礼服背面用“虚实针”绣出千万点飘落的海棠花瓣，远看是素雅的白色礼服，近观才发现暗藏的春日盛景。
“太神奇了……”倪雨对着镜子左右侧身，“就像把江南的春天穿在了身上。”
江桃却皱眉盯着倪雨抬手的动作：“右腋下这里有点紧，会影响您拿话筒。”她立即用粉笔在布料上做标记，“今晚就改，明天送来给您再试。”
正说着，化妆间的门被猛地推开。舞美总监老赵风风火火闯进来，手里拿着台本：“倪雨，开场环节改了，你要从舞台左侧的升降台……咦？”
他的目光钉在倪雨的礼服上，眉头立刻拧成疙瘩：“这不行！太素了！观众会以为央视穷得买不起水钻！”
江桃不急不躁地从箱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我们准备了备选方案。”盒子里是几十片水晶薄片，每片只有指甲盖大小，“这些可以贴在主要花瓣上，增加反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