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们都安静下来，看着她。
“这版型，不是咱们平时做习惯的那种。”江桃手指点着图纸上几个不起眼的标注，“你看它，这些细节，单看不显，凑在一起，穿在身上效果就全变了。”
她放下图纸，看着阿珍和小张：“咱们得把自己的习惯丢了。完全照着这个设计图来，它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怕觉得别扭，觉得浪费工夫，也得按它的来。”
阿珍若有所思，重新拿起图纸。
“再试一次。”江桃说，“慢点不要紧。”
这一次，阿珍和小张几乎是把图纸供了起来，做一步，对一步。
有些步骤显得多余又繁琐，她们也咬着牙照做。
速度慢得像蜗牛。一天下来，一只袖子都没上好。但雏形慢慢出来，挂在人台上，似乎和之前试的有了点说不出的差别。
江桃下班前来看了一眼，没评价，只说：“明天继续。”
又折腾了两天，第一件严格按照规矩做出来的衣服终于完成了阿珍和小张都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衣服版型挺括，线条利落，风格很是特别。
“看着……是挺精神，”小张犹豫地说，“就是不知道穿上……”
“试试。”江桃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
阿珍小心翼翼地穿上那件外套。站直了。
周围瞬间安静了。
衣服像是长在她身上，衬得人格外挺拔利落。和之前那件松松垮垮的样衣判若两衣。
“老天……”小张喃喃道，“这……这穿上身效果差这么多？”
其他姑娘也围过来，啧啧称奇。
“真神了！看着图纸也没觉得多特别啊！”
“太显身段了！”
阿珍对着镜子照了照，脸上也露出惊讶和一点欣喜。
江桃走上前，帮她理了理领口又让她抬手、转身。
“成了。”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很亮，“就这么做。后面两件，只会更快。”
她转身对其他人说：“都看明白了吗。”
店里姑娘们点点头，带着点跃跃欲试。
过了一周，衣服终于做好了。
赵美娟来拿货时，摸着那衣服，眼睛发亮，连说了三个“好”字。
“江老板！您真是这个！”她翘起大拇指，“那边准满意！我这就给他们送去！”
她风风火火地抱着衣服走了。
店里姑娘们都松了口气，又有点悬心，等着那边的回音。
两天后，赵美娟的电话来了，声音兴奋：“江老板！过了！全过了！那边老师傅验的货，一点毛病没挑出来！他可一直在夸呢！工钱当场就结了！还问下一批什么时候能交货！”
赵美娟的嗓门大，店里其他人都听见了，小小的欢呼了一下。
“行了。”江桃声音不高，却让大家都静下来，“活干好了是应当的。后面还有呢，都打起精神。”
赵美娟那边的订单稳定下来，每隔一段时间就送来一批指定料子和更复杂的设计图。
店里渐渐分出两拨人，一批依旧做店里的货和其他地方的订单，另一批由阿珍带着，专攻这些要求苛刻的高档活。
这天下午，江桃正在核对一批货单，晓芸从外面回来了。
“老板，镇海那边货款收上来了了。”她把装着钱的包放在柜台上，又说道，“王主任说裤子卖得好，还想再订一批。集市大姐那边，想要点夏天穿的衬衫，问我能不能做点带碎花的。”
江桃点完钱，收好，抬头看她：“你怎么说？”
“我说碎花料子得先去找找看，寻到了给她看样品再定价。”晓芸语速很快：“王主任那边，我答应他先做。”
“嗯。”江桃点点头，“下次去，带几块新到的料子给集市大姐挑。花色……也别太扎眼，那边估计还是喜欢素点的。”
“哎！”晓芸应下，又掏出一个小纸包，“老师，给您带的，芝麻酥，尝尝。”
江桃接过，打开纸包，里面是几块芝麻酥。她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味道很甜，芝麻味很浓。
“还行。”她说了一句，把剩下的包好，“拿去给她们分分。”
晓芸笑着拿去后间，姑娘们一阵小小的欢呼。
一天下午，大家都在店里忙碌。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店外。车门打开，
下来两个人。一个恨年轻，腋下夹着公文包，另一个年纪稍长。
两人走进店，四下打量。年轻点的那个开口：“请问，哪位是江桃老板？”
阿珍忙朝后间喊：“老板！有人找！”
江桃从后间出来。
她看了看这两人，心里大致有数了。“我是江桃。二位是？”
年轻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我们是宁波侨汇商店的。我姓林，这位是我们特聘的质检师傅，傅老师。”
那姓傅的老师傅没说话，目光已经扫过店里挂着的成衣。
江桃接过名片，面色不变：“林经理，傅师傅，里面请坐吧。小张，倒两杯茶来。”
“不用麻烦。”林经理摆摆手，笑容客气疏离：“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傅师傅想亲眼看看这边。另外，下一批货的要求有些调整，正好当面跟江老板沟通一下。”
傅师傅已经自顾自地走向后间。阿珍和几个姑娘察觉到动静，都停了手里的活，有些紧张地站起来。
傅师傅没看人，只拿起一件做到一半的旗袍，对着光仔细看。
林经理笑着对江桃说：“傅师傅是老师傅，要求严，江老板别见怪。”
江桃没说话，看着傅师傅的动作。
傅师傅检查了一圈，放下东西，走到江桃面前，终于开口：“处理得还凑合。你们这么年轻，有这个收益，不错。我听说你还会苏绣？？？”
江桃听着他有点高高在上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舒服，但面上还笑着：“先谢谢您夸奖了。苏绣，我略同一二。”
傅师傅好像有点不满意她的话。
正要说什么，林经理却有些急切的打断了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新的文件：“江老板，这是下一季的合同草案。您看看，没问题的话，我们就尽快定下来。”
江桃接过文件，却没立刻看：“林经理，上楼谈吧。这里热。”
她引着两人走上楼梯，去了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