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怡笙闻言侧头看向床上正咿咿呀呀的小之之,小脸红扑扑的,小手挥舞着,嘴里发出奶声奶气的声音。
她望着女儿,颧骨微微上扬,笑意从眼角漾开:“咱们之之以后肯定是个小话痨。”她顿了顿,语气骄傲又柔软,“月子中心的时候,那护师就说了我们家之之可会表达自己的需求了,饿了哭,困了哼,高兴了还冲你笑。”
“是呢~”乔楚覃乐得合不拢嘴,一边点头一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孩子气的满足。
“你咋了?”苏怡笙敏锐察觉到他的异样,凑近了些,手指轻轻搭在他额角,“感冒了吗?今天在训练馆也看你打喷嚏。”
乔楚覃摆摆手,语气轻松却不掩担忧:“估计是鼻炎,回家就好些了。”说着忽然想起什么,眼神一紧,立刻坐直身子,“不行,你先把闺女抱回她房间,别我感冒传染她了。”
苏怡笙点点头,动作利落地把孩子抱起,小心地贴在胸前,“行,你先别收拾了。我下楼给你冲包药!”
“好~”乔楚覃应了一声,却仍不放心,追着叮嘱,“开灯下楼嗷!别摔着!”
“好,知道啦!”苏怡笙笑着应下,脚步轻快地朝门口走去,回头冲他眨了眨眼,“你快躺着~”
吃完药的乔楚覃确实有些晕乎乎的,脑袋沉得像灌了棉花。苏怡笙蹲在他身边,低头看着体温计上那根微微颤动的水银线,眉头轻轻蹙起。
“有点低烧了,”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责备,“叫你今天不好好穿外套?”
乔楚覃没反驳,反而顺势往她腿上一倒,整个人瘫成一团软绵绵的猫,一只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手背的皮肤,嗓音懒洋洋的:“没事嗷,我睡一觉就好。”
苏怡笙没动,只是低头看他,目光温柔又心疼。
她抬手抚过他微皱的眉心,指尖缓缓滑过他的眼尾。
“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她低声说,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从之之出生后,你都没好好歇一天。每天不是忙我的事情,就是之之的事情,还得去带队……”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像是怕惊扰了他此刻的疲惫:“眼睛都有红血丝了。”
乔楚覃听见这话,忽然笑了,颧骨微微升高,眼角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像阳光穿过云层的那一瞬。他蹭了蹭她的掌心,像个撒娇的孩子:“害,一家之主不就是这样的吗?”
“心疼我嗷?”他故意拖长音调,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进她怀里。
苏怡笙被他这副模样逗笑,却又忍不住心头一酸。她伸手戳了戳他脸颊,力道不大,却带着点嗔怪:“我不心疼你,谁心疼你?”
她顿了顿,语气转为认真:“你别不当回事儿,听见没?我今天还看你抻了抻膝盖,是膝盖不舒服吗?”
乔楚覃眨眨眼,眼神坦然中透着狡黠,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她鼓起来的脸颊,“没有啊,今天跟吴泛、秦毅他们午休开完会的时候踢了足球,我那会儿放松放松!”
他顿了顿,语气温和下来,带着几分疲惫中的坚定:“这段时间不是备战亚运吗?过完年他们又要打亚运模拟赛,平时训练量大了些,又是小孩儿,我就多陪着练了练。真没事儿~”
“嗯哼!”苏怡笙不满地哼了两声,像是在抗议他的轻描淡写,随即俯身靠近他一点,手指轻轻按住他额头,语气软中带硬,“躺好,关灯睡觉。”
“好,我最听我媳妇话了。”乔楚覃闭上眼,嘴角扬起一个安心的弧度,声音越来越轻。
这一刻,灯光昏黄,屋内安静,只有窗外风雪轻响。
深夜,乔楚覃好似做了一个极为深沉的梦。
梦里他醉醺醺的,意识模糊却异常清醒,仿佛被月光轻轻托起。那轮清冷的月亮悬在窗边,洒下银白的光,竟让他看清了怀中人的轮廓——模糊、瘦削,像一缕风就能吹散。
他凭着本能,将她一点点锁紧,手臂收紧得近乎用力,仿佛怕她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宝宝?”他喃喃出声,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怀里的苏怡笙,显然不是此刻的她······
她是另一个苏怡笙,瘦得让人心疼,像是刚从异国归来时的模样,眼神里藏着怯意,也藏着等待已久的期盼。
乔楚覃微微眯起眼,努力想看清她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她肩头的衣角,声音越来越轻,几乎成了呢喃:“笙笙?是你吗?”
“是。”女孩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在心上,她慢慢靠近他怀里,脸颊贴着他胸口,呼吸温热,“等我回来,你别凶我好不好?”
“我怎么舍得……”他喉咙一哽,话未说完,就被一阵剧烈的醉意晃得意识飘忽,眼前光影交错,世界开始旋转。
是他,是他生日那天?!
“宝宝,宝宝你不要走!”乔楚覃猛地睁开眼,声音嘶哑如裂帛,双手死死拽住她的胳膊,指节泛白,仿佛只要松开一秒,她就会彻底消失,“不要出国了,待在我身边……不要偷偷走,见我一面,见我一面,求你·····”
苏怡笙怔住了,目光落在自己被他攥得发红的手臂上,眼中浮起一丝恍惚与心疼。
她缓缓抬起头,嘴唇微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哥哥……你会不会以为,这只是个梦呢?”
那一刻,梦与现实的界限模糊了。
天边泛起微光,晨雾尚未散尽,苏怡笙轻轻拉开房门,脚步轻得像怕惊扰沉睡的空气。
她站在门口,目光缓缓扫过这个曾经温馨整洁的家——那是她和乔楚覃共同生活的地方,如今却冷清得不像话。
墙上的照片还挂着,可颜色早已褪去;沙发上的靠垫歪斜着,仿佛无人问津已久;地板上积了一层薄灰,连阳光都懒得照进来。
整个屋子,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温度,只剩下一种沉默的荒凉。
她蹲下身,手指触到角落那个旧药箱,拉开的一瞬,一股陈年药味扑面而来。
里面药品几乎全部过期,标签模糊不清,只有几盒胃药空盒整齐排列,像某种无声的控诉。
冰箱门打开,空荡荡一片,连一块冰都没有。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站着,指尖微微发颤。
随后,她推开了自己的房间门——
一切如初,没有变。
床头的玩偶一个都不少,窗边的绿植仍顽强活着,连她用过的洗漱杯都摆得整整齐齐。
这间屋子,是唯一还留有人气的地方,也是唯一能让他短暂喘息的空间。
苏怡笙抿了抿唇,眼尾泛红,却强忍泪水,抬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湿润。
她站起身,眼神从迷茫转为坚定,沉默两分钟后,转身下楼。
齐汝安早已等在门外,一身西装笔挺,神情凝重,见她下来,只低声说了一句:“走吧。”
苏怡笙摇头,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不回去了。”
齐汝安一怔,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我在这边重新找治疗的医生,还有国外的房子、一切东西,到时候你找人帮我收了吧。”她说得平静,却藏着撕裂般的痛楚,“乔楚覃……我不能让他再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他等不了我这么久,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人了,现在活得,活得好似一块木头。我,我不能接受他变成这样·······”
她顿了顿,声音微哑,眼眶红得厉害:“齐汝安,你知道吗?以前我们家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灰蒙蒙的……那时的灯是亮的,笑声是真的,连空气都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