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年除魔大战中的姜悬珠。
那个天崇宗的小师妹,被师兄师姐爱护,被其他弟子钦佩,被各大宗门赞誉的年轻天才。
她的脸上除了桀骜,还有尚未被时间打磨的高傲与戾气。
“你们放心,我定会除了村中魔物的。”
镜外的姜悬珠没想到会直接回溯到这个片段。
看着镜中年轻气盛的自己,心里多了点物是人非的感慨。
这个物是人非是指,她的师傅师兄师姐都飞升了,就剩她这么个心性不正的还苦苦追寻飞升之法。
年轻的姜悬珠将村中侵蚀的魔气全都击散,又立下阵法,不让魔气再靠近。
被魔物侵蚀得全身病痛的村民对她感恩戴德。
可是姜悬珠知道,还没有结束。
她提剑,剑光直指抱着婴儿的女人。
“他是魔物。”
她看着还只会吮吸手指的婴儿冷漠道。
众人皆惊。
对于魔物的恐惧众人早已刻入骨髓,便是婴儿的母亲也是惊叫一声,把婴儿慌乱的往地上一放,自己则离得远远的 。
被众人围着,被无数双惊恐的眼睛注视着,婴儿吸着手指,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她们,一点不知道自己危险的处境。
姜悬珠走近,婴儿的注意力来到她身上,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
回应婴儿的,是被插进他身体的剑。
利落的解决掉了魔物,姜悬珠心中并未有丝毫触动,她挥挥衣袖像完成任务般离开了。
镜子依旧放着扶殊村的景象。
村民将死去的家人和 同胞们下葬,那个小小的婴孩尸体就被一同下降。
斗转星移,不知过了多少年。
春雨将土壤打湿,蓬松的土地突然变得松动,一截小小的指节慢慢从阴湿的土壤中探出来。
婴儿的身体像是在玩乐般,一点一点往外爬,甚至将底下的白骨带了出来。
又一阵春雨将婴儿身上的泥土冲刷干净,婴儿手里握着一截白骨玩着,脸上露出了一个无齿的可爱笑容。
就连滂沱的雨淋湿了他也没有破坏他的好心情。
婴儿被路过的村民捡了回去。
他被收养。
可是很快,村民就发现了他是个怪物,因为这个孩子他长不大。
奇异之事最引人忌惮,何况是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
于是婴孩被架了起来,周围竖起了火把,一盆鸡血被倒在婴孩身上。
婴孩浑身血迹,瞳中倒映着火光,却仍是对着村民笑着。
火刑后的灰烬被埋于地底。
村民又过上了安居乐业的日子。
不知道又过了多少年。
埋了灰烬的地方被一只小手扒开,穿着烧烂的婴孩再次爬了出来。
......
他被收养了。
被人发现怪异之处了。
被活埋了。
......
第三次,是溺水之刑。
第四次......
第五次......
姜悬珠心想,看来魔尊不死不灭也不是毫无代价的。
需要经历无尽轮回之苦才能再次现世。
终于,时候到了。
扶殊村依旧被改为仙人村,村中神庙供奉着手持利剑的仙君。
一个婴孩被捡了回来,这次,他如正常人一般生长。
从一个小小婴孩长成了一个七八岁的孩童,然后他的养父母死了。
他开始吃百家饭,也越发沉默寡言。
又过去了几年,他长大了,只是因为填不饱肚子长得格外瘦弱。
在他采了草药去县中卖得银钱的时候,仙人村被魔物闯入,所有村民被尽数杀害。
最后一幕,是少年走出村庄,求师学艺以报仇的身影。
画面停顿了片刻,姜悬珠也看清了少年的脸。
是她的好徒弟啊。
姜境。
姜悬珠心里因这张熟悉的脸而产生的波动只持续了一秒。
然后她在想,数千年前,是她没有彻底扼杀魔尊,致使他如今长成,即将现世。
魔尊与她之间有因果。
莫非只有她除了魔尊才能解了因果,且得以飞升?
所以——杀了姜境。
——
村口守着的几个人不住的翘首以盼,终于盼来了仙君的身影。
那身影从浓密的黑雾中沉静踏步而来,神色是一贯的淡然。
姜境忍不住上前两步迎接,“师尊,可有受伤?”
慢了一步月寄欢忍不住发出酸言酸语,“仙君这么厉害怎么会受伤,真是晦气。”
见她们都围上来,姜悬珠停下脚步。
\"我无碍。”
顿了顿,“里面并未发现异常,我已施法设下结界,防止魔气外溢祸害周边百姓。”
素心天:“仙君英明。”
白英英:“仙君英明。”
其余人:“仙君英明。”
不知道这有什么英明的,这群后辈净会拍马屁。
姜悬珠严肃脸,“好了,我们也该启程回去了。”
她看向姜境,“此处是你的故乡,你留下多待两日吧。”
姜境正要说什么,姜悬珠接着说,“正好你根基不稳,缺乏历练,便在凡间历练半个月再自行回天崇宗吧。”
师傅这是为自己好,姜境别扭地应了,这段日子太过亲密,一时间让他和师傅分开,他有点不愿意。
但他在师傅面前向来是乖顺听话的,因此还是沉默应下了。
只是——姜境看向月寄欢。
此人与师尊丝毫有着什么过去,若是让他抓到机会与师傅待一起......
这会月寄欢正高兴呢,情敌被打发走了,他与仙君又有机会了。
他迫不及待的用那双勾人的眼睛注视着仙君,眼角微微上扬,带着魅惑之意。
姜境捏紧了拳头。
姜悬珠感受到这股火辣辣的视线,看了一眼月寄欢,“你也想家了?此处正好是合欢宗地界,那你也回去吧。”
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完不顾月寄欢急转直下的表情,又带众人上了飞舟。
被留下的两人仰头看着飞舟渐渐飞远。
待脖子都酸了,月寄欢才收回视线,语气带着烦躁,“都怪你!”
姜境一言不发,抱着剑抬脚就走。
月寄欢在原地待了片刻,居然跟上了他的步伐。
姜境被他亦步亦趋跟着,眼中压着厌恶,声音也格外冷淡,“你跟着我干嘛?”
月寄欢一脸坦荡,“我与仙君是旧识,你是仙君的徒儿,我自该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