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幽笛一觉好眠,直接睡到了下午。
上班迟到,无故旷工,慕幽笛第一次被经理严正警告。
经理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依然是频频请假,无故旷工,她将会被辞退。
慕幽笛点点头,琢磨着什么时候提出离职。
之后的半个月,慕幽笛的孕吐反应倒是缓解了不少,腹部依然没有显怀,她抚摸着平坦的肚子,并没有感知到胎动的迹象。
离职的事就一拖再拖。
这天晚上,咖啡厅准备打烊的时候,慕幽笛正在拖地。她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动作间便多了几分笨拙与谨慎。
旁边两个女同事正低声交谈,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落入慕幽笛的耳中。
“听说了吗?最近咱们武汉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谁啊?”
“六爷。”
“六爷?他是干什么的?”
“哎呀,跟你这种人说不清。我好姐妹昨晚去了一场咱们市长举办的酒会,看到六爷,激动坏了。”
“至于嘛?他是有钱还是有权啊?”
“哼,你懂什么,六爷如今是市长的座上宾,大家都说他手眼通天,游走在各国领事和政商名流之间,连码头货运这样的大事,都要他点头才行。”
“那么厉害?”
“是啊,人又帅气又多金又有名气,简直是我的梦中情男。”
“你想麻雀变凤凰?”
“难道你不想?”
“收收你的口水,太丢人!”
“你——”
两人开始打打闹闹。
六爷?
慕幽笛拖地的动作猛地一顿,心头无端一跳。
这个称呼,对她而言,太过熟悉。曾经那个女管家就称呼宴霜六爷。宴淩家的手下也称呼宴霜六爷。
慕幽笛疑惑,难道,那个六爷是宴霜?
可是宴霜他……他现在应该还在南洋吧?
慕幽笛算算日子,宴霜下南洋已经四个多月了,信件没有,音讯全无,会是如今武汉风头无两的这位六爷吗?
慕幽笛怔愣,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
他新婚三天就离开家,如今孩子都已经三个月了,他还没有回来......
慕幽笛正要去问一下同事,那个六爷叫什么。
那两个同事又聊了起来。
“这位六爷啊,听说年纪不大,模样俊秀,手段却厉害得很。”
“怎么厉害?”
“昨晚酒会,市长亲自给他敬酒,还有一些大家族的话事人,银行家,企业家都抢着跟他结交,你说厉不厉害。”
女同事的声音带着几分向往,不过话锋一转,唉声叹气起来。
另一个女同事不解,“你叹什么气啊?”
那女同事神情遗憾地说道:“唉,可惜六爷身边已经有女伴了,听说是他的妻子,我好姐妹说六爷的妻子知书达理,两人出双入对,据说啊,他妻子正怀着身孕呢。”
“噢,原来是有妻室了啊,那你可没机会了。”
“那不一定,我好姐妹说昨晚一大群莺莺燕燕围在六爷身边,变着法儿吸引六爷的注意。”
“那六爷看上她们了吗?”
“呃——没有,听说六爷时时刻刻都护着妻子,嘘寒问暖,没搭理那些女人。”
“看来六爷和他妻子伉俪情深啊。”
“那样的男人更有魅力,我觉得我爱上六爷了。”
“呵呵.......我觉得你犯花痴了。”
“滚!”
两人再次嘻嘻哈哈地互相打闹起来。
那个六爷已经有妻室?而且妻子已经怀孕?慕幽笛想,那她们口中的六爷应该不是宴霜。
忽然,那个女同事走过来,问慕幽笛:“梅香,你肚子不舒服吗?我看你最近经常摸肚子,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另一个女同事也看过来,点点头,“嗯嗯。”
慕幽笛笑了笑,说:“最近吃坏肚子了,一直没好。”
“哦,怪不得你最近吃的也少了,要不然明天去看看医生。”女同事劝道。
慕幽笛想到经理的警告,摇摇头,说:“我买了药,只是药效慢了点。”
那两个女同事不疑有他,就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慕幽笛还在想着她们口中的六爷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就在离咖啡厅一条街外的知名菜馆里,她苦等的丈夫宴霜,正跟女管家和宴淩几人在餐馆里用餐。
包间里菜肴香气扑鼻,女管家在服务员的伺候下,慢慢地品尝着桌上的美食。
她偶尔瞥眼偷看宴霜,嘴角抑制不住笑容,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宴霜向宴淩敬酒,两人聊着这些天的工作成果。
这半个月,宴淩带着宴霜结交武汉有头有脸的人物,参加市政府和名流人士举办的酒会,将他的人脉和权力慢慢过渡给宴霜。
宴霜的事迹在周宏儒三人的有心操作下传得神乎其神,六爷的名气越来越大,不仅得到市长的赏识,也结交了很多当地上流社会人士,一跃成为武汉新贵的代表。
宴淩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雪茄递给宴霜。
宴霜接过,擦了一根火柴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来。
包间里烟气袅袅,宴霜站起身,走到窗前站定,看着窗外的夜色,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寂寥。
他揉了揉眉心,最近收获确实很多,但他脸上并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春风得意。
从南洋回来半个多月了,他六爷的名声鹊起,经过宴淩和周宏儒几人的包装,他成了武汉上流人士争相追捧的新贵,风头无两,可他心底有一块始终空落落的。
宴霜凝视着窗外,目光却穿透虚空,落在一个记忆中的身影上。那个女人是他最深的牵挂,她的笑容能治愈他的烦闷和苦恼,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她,记挂她。
慕幽笛,你在哪?
一个手下匆匆走进来,低声道:“四爷,六爷,派去梁家湾打听六......消息的人回来了。”
宴淩看一眼手下。
那手下没有注意,就实话实说:“梁家湾的路通了,不过......”
听到梁家湾的消息,宴霜连忙转身走回来,“不过什么?找到幽笛了吗?”
那手下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梁家湾的惨状。
他看向宴霜,小心翼翼地说道:“六爷,那梁家湾被洪水淹没,又被泥石流冲垮,我们沿路一直找,只看到许多灾民曝尸荒野,至今无法挖出安葬。”
手下垂下头,不忍看宴霜眼中的失望,“六爷......梁家湾洪灾严重,几个村子都淹了,由于事发在清晨,许多人没能逃出来,活下来的人不多,您要找的人恐怕......”
宴霜身形一晃,雪茄掉在地上,他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
他抓着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慕幽笛真的......不在了吗?
宴霜痛苦地闭上眼,良久,才挥了挥手,嗓音沙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女管家连忙起身,走到他身边,“六爷,您怎么了?”
宴霜摆摆手,“我没事,让我静一静。”
说着,他站起身,走了出去。
女管家看着宴霜离开的背影,虽然心疼他,但是她很开心,嘴角微微翘起。
宴淩见状,嘴角也勾起一抹笑,似嘲讽,又像幸灾乐祸。
与此同时,咖啡厅里。
慕幽笛终于干完活。
她换下制服,穿上旗袍,外罩一件杏色呢绒外套,慢慢走出店门。
秋风卷着落叶,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
她站在街角,看着霓虹初上的老城区,没有车水马龙,没有人流如织,一切安安静静。
她轻轻抚摸着腹部,忽然感受到一丝微弱的生命脉动。微乎其微的胎动让她顿时欣喜若狂。“孩子,娘终于能感受到你了。”
她低着头,脸上洋溢着母爱的笑容,站在路边抚摸着腹部,跟自己的孩子说着悄悄话。
一辆黄包车从她的面前快速跑过去。
慕幽笛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宴霜,刚从她眼前疾驰而过。
命运的齿轮在阴差阳错中缓缓转动,将这对乱世中的有情人推向一个未知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