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巧妙渗透‘内情’:言商君之法虽强秦,连年东出备战,秦人虽胜,然民疲兵乏,怨声渐起。
前线粮草转运艰难,后方补给线已露疲态,丁壮尽出,田间无人耕作。
要让六国相信,我大秦此刻,看似锋锐无匹,实则弦已濒断,只需合力一推,便可使其土崩瓦解。”
闻听此言,涉英瞬间领悟:“先生之意,是以‘大工’示强,以‘内疲’示弱?
诱使六国误判我大秦此刻正处新旧交替、力量分散之机,看似强大实则内部空虚,正是合纵一击、毕其功于一役的最佳时机?”
“正是。”
秦臻微微点头,继续道:“恐惧会驱使他们被迫联合,而这份精心炮制的‘虚弱’假象,则会点燃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贪婪之火。
让他们以为,只要趁我‘立足未稳’,集结全力雷霆一击,便可击碎这看似不可战胜的‘天罚’,打断我大秦东出脊梁。
记住......”
秦臻补充道,手指重重点在舆图上六国的位置,眼神锐利:“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河套筑城、关中修渠确有其事,然其规模、耗损,需夸大十倍。
至于民疲兵乏、粮草不济更是无中生有,但务必让列国君臣深信不疑。”
“喏!”涉英躬身领命。
一张无形的大网,再次悄然张开,将精心炮制的“虚弱”与“内忧”,编织进六国君臣的耳目与心田。
.........
魏都大梁,王宫深处。
魏王增依旧蜷缩在锦榻上,面色蜡黄,寝衣已被冷汗浸透数次。
他双眼布满血丝,稍有风吹草动便惊惧颤抖。
“大王!大王!”
这时,丞相魏沾几乎是踉跄着冲入内殿,手中紧攥着一卷密报,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魏王增猛地一哆嗦,惊恐地看向他:“又…又是天火?何处遭殃了?”
“非也!非也!”
魏沾扑到榻前,激动得语无伦次,双手将密报高高举起:“是秦国内部!天佑大魏!天佑大魏不亡啊!
探子密报,秦国此刻外强中干,强弩之末矣。
其主力被蒙骜拖在魏地,国内却为河套筑城、开凿关中大渠,已耗尽民力财力。
如今秦国黔首怨声载道,士卒疲惫厌战,粮草转运艰难,府库告罄。
此乃天赐良机啊,大王!”
闻言,魏王增那被恐惧冻结的眼中,陡然迸发出一丝狂喜。
“当真?消息可靠否?”
“千真万确!”
魏沾斩钉截铁道:“市井流言、密探线报皆指向此。秦人连年征战,推行苛法,今又为支撑蒙骜大军及两处巨工,前线士卒已有断炊之忧,早已是强弩之末。
然我魏国独木难支,必须立刻合纵。
赵国与我有唇亡齿寒之谊,且赵王偃素有大志,对秦深怀怨恨,当为突破口。
更何况如今秦占邺城,其南长城门户洞开,赵王偃岂能安枕?
臣请亲赴邯郸,游说赵王。”
“合纵…对!必须合纵!”
魏王增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挣扎着坐起,蜡黄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趁其立足未稳,内外交困,必能一举荡平虎狼。
快,魏沾,你亲自去。
去邯郸,找赵王偃。
带上寡人的亲笔国书,务必说服他。
告诉他,此诚生死存亡之秋,非合纵无以存国,我魏国愿为前驱。
若再迟疑,待秦人缓过气来,下一个便是赵国。”
“喏!臣即刻启程!”魏沾领命,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狂热。
他与魏王增皆认为,魏国的命运,乃至山东列国的存亡,似乎都压在了他这趟北行之上了。
.........
邯郸,龙台宫。
赵偃背负双手,在大殿中焦躁地踱步。
邺城陷落的阴影压在他心头,秦军兵锋直指赵国南长城,让他寝食难安。
漳水之畔,秦军的旌旗仿佛已倒映在邯郸城头。
而市井间关于秦国“天火”神威和“民疲兵乏”的流言更是交织混杂,让他心乱如麻。
“庞老将军。”
赵偃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与烦躁:“南境防线,加固得如何?秦狗占邺城已半月有余,其下一步动向,斥候可有探明?
李牧北御匈奴,能否抽身南顾?”
庞煖上前一步,沉声道:“禀大王,南长城各隘口已增兵严守,烽燧日夜不息。然……”
他话锋一转,忧色更深:
“邺城地势居高临下,俯瞰我漳水防线,秦军只需一支偏师自邺城北出,便可轻易切断我南境各城联系,甚至威胁邯郸。
李牧将军处,匈奴今岁异动频繁,屡犯云中、雁门,李将军分身乏术,若强行南调,北境危矣。
大王,当务之急,非仅固守,更需…主动破局,方能转危为安。”
“主动破局?如何破?”赵偃眉头紧锁,疑惑道。
“报~~~”
这时,内侍忽然入殿高声禀报:“大王,魏国丞相魏沾,星夜兼程,已至宫外。
其所携魏王亲笔国书,言有救魏存赵、破秦良策,十万火急求见大王。”
“魏沾?”
赵偃脚步猛地一顿,眼中惊疑不定。
魏国丞相亲自前来,还带着国书,这绝非寻常。
“宣他进来!”
他立刻下令,回到王座,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
片刻,风尘仆仆的魏沾疾步上殿,未及行礼,便扑倒在地,声音悲怆而激昂:“赵王,救救大魏,救救山东列国吧。”
他双手高举魏王增的国书,声泪俱下地控诉秦军暴行,描绘黄池“天火”的惨状,复述魏王增肝胆俱裂的恐惧。
最后,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偃:
“赵王,唇亡齿寒啊。秦军占我邺城,其剑锋所指,已非大梁,实乃邯郸。
秦人野心,昭然若揭,欲鲸吞天下。今其虽势猛,然根基已摇。”
他语速极快,将秦国内部“河套筑城、关中大渠耗尽民力财力”、“新法苛暴民怨沸腾”、“粮秣不济士卒思归”的“绝密情报”和盘托出,字字敲打在赵国君臣心头。
“赵王明鉴,此乃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