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琏从鎏金熏笼里取出温着的醒酒汤递给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汤碗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瞥见屏风后探出个小脑袋。
柔嘉公主抱着布老虎,迷迷糊糊揉眼睛:“爹爹身上...香香的......”
柳海魅突然弯腰抱起小姑娘,绛唇贴近李世民耳畔:“官家猜猜,是臣妾的苏合香浓,还是樊楼的胭脂味重?”
怀中的柔嘉却突然搂住她脖子:“淑娘娘最香!”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李世民趁机揽过李师师:“爱妃方才说要奏新曲?”
李师师指尖在他掌心轻挠:“那得看官家...赏什么彩头~”
朱琏笑着摇头,将柔嘉接过来:“快睡吧,现在快四更天了…”
赵柔嘉眨着大眼睛,“我要爹爹抱着睡!”
李世民宠溺地俯身,将赵柔嘉小小的身子轻轻抱起。
女儿柔软的发丝蹭过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奶香。
李世民单手托着孩子,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哼起一首不知名的童谣。
赵柔嘉蜷在他怀里,眼皮渐渐沉重,小手却还揪着他的衣襟不放。
烛光映在她粉嫩的脸颊上,长睫投下细密的阴影。
李世民望着她熟睡的模样,心头忽然一颤。
这眉眼,这微微嘟起的唇,竟与记忆中的小兕子重叠在一起。
“小兕子……”
李世民无意识地轻唤出声。
朱琏正整理床帐的手顿了顿,转头轻声问道:“官家,你没事吧?”
李世民回过神,微微摇头,却将怀中的赵柔嘉搂得更紧了些。
垂眸看着女儿,李世民心中翻涌起前世的记忆。
观音婢走后,小兕子那样乖巧的孩子,却因体弱早早离他而去。
如今在这大宋,他竟能重新拥着“观音婢”,抱着“小兕子”,仿佛上天给了他一场弥补遗憾的梦。
李世民深吸一口气,忽然伸手将朱琏也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唤:“观音婢……”
朱琏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推开他。
这句称呼,她早已熟悉。
自三年前在早朝被群臣气晕厥后,夫君在床笫之间、夜深人静时,总会无意识地喊出这个名字。
起初她不解,后来渐渐明白,夫君的灵魂或许早已不是从前的赵桓。
朱琏抬头看向李世民,眼中没有惊讶,只有温柔:“官家……”
李世民一怔,目光扫过一旁的李师师和柳海魅。
两人静静坐在榻边,神色平静,仿佛早已知晓一切。
“你们……”
李世民迟疑片刻,终于开口,“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柳海魅抿唇一笑,眼波流转:“官家夜里说梦话,可不止喊过‘观音婢’呢。”
她掰着手指细数,“‘玄龄’‘无忌’‘叔宝’……去年冬天您发热时,还抱着臣妾喊‘辅机’,说要他速拟征讨高句丽的诏书。”
李师师也轻笑出声,指尖拨弄着琴弦:“官家批奏折时,偶尔会脱口而出‘贞观年间如何如何’,臣妾虽不懂朝政,却也猜到了几分。”
李世民耳根发热,想起自己曾在床笫间对李师师感慨“比杨妃还会撒娇”,难怪她当时笑得那般意味深长。
朱琏轻叹一声,握住他的手:“其实自三年前那日早朝后,臣妾就发觉官家的眼神变了。”
她顿了顿,脸颊微红,“后来……后来夜里您唤‘观音婢’时,眼里全是臣妾从未见过的深情。”
她没说完的话,李世民心知肚明——那些缠绵时的低语,那些情动时的呼唤,早已暴露了他的灵魂。
“那你们为何……”李世民喉头发紧。
朱琏抬眸看他,目光澄澈:“因为不管你是赵桓还是李世民,都是我的夫君。”
她轻轻抚上他的脸,“是谌儿的爹爹,是柔嘉的爹爹,是大宋的官家。”
柳海魅忽然凑过来,红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臣妾倒是庆幸呢——若官家还是从前那个优柔寡断的赵桓,哪会有如今这般……”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李世民劲瘦的腰身,笑得妩媚。
李世民老脸一红,正欲开口,门外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王癸癸抱着半醒的赵瑾站在珠帘外,睡眼惺忪道:“瑾儿哭闹着要找爹爹……”
她话未说完,忽然看清屋内情形,顿时掩唇轻笑,“看来臣妾来得不是时候?”
李世民将赵柔嘉交给朱琏,大步上前接过儿子。
小娃娃立刻攥住他的手指往嘴里塞。
李世民低头看着赵瑾酷似自己的眉眼,忽然朗声大笑:“好!今夜咱们一家子谁也别睡了!”
他单手抱着赵瑾,另一手揽过朱琏。
王癸癸、柳海魅和李师师也靠了过来。
烛光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融成一团温暖的剪影。
赵柔嘉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咕哝道:“爹爹最香……”
……
晨曦微露,金水河上薄雾氤氲。
李世民轻手轻脚地从锦被中抽身,朱琏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攥住他的衣角,又缓缓松开。
李世民俯身为她掖好被角,目光扫过榻上横七竖八挤在一起的妻妾儿女。
柳海魅蜷在李师师怀里,王癸癸搂着赵瑾,柔嘉公主的小脚丫正蹬在赵瑾肚皮上。
“官家...”
值夜的宫女捧着朝服候在屏风外。
李世民竖起食指抵唇,示意噤声。
李世民接过朝服自行穿戴,玄色衮服上的十二章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爹爹...”
柔嘉突然揉着眼睛坐起来,奶声奶气地唤道。
李世民连忙回身,单膝跪在榻边轻抚女儿发顶:“柔嘉再睡会儿,爹爹去去就回。”
小姑娘却突然扑进他怀里,小鼻子在他颈间轻嗅:“没有香香了...”
李世民失笑,捏了捏她粉嫩的脸蛋:“今日爹爹要办正事。”
说着将孩子塞回朱琏怀中,朱琏迷迷糊糊地搂住女儿,长睫颤动似要醒来。
“睡吧。”
李世民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
大庆殿前,晨钟回荡。
李世民踏着第一缕朝阳步入大殿,玄色靴底碾过猩红地毯。
冕旒垂下的玉藻在他眉宇间投下十二道阴影,遮住了眼底的肃杀之气。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1”
山呼声中,文武百官分列两侧。
李世民目光如刀,扫过殿中每一个角落。
太宰李纲手持象牙笏板立于文官之首,种师道银须微颤站在武官队列前端。
“带人犯!
随着殿前司都指挥使一声令下,十五名身着囚衣的官员被押入大殿。
为首的户部侍郎王孝迪面色灰败,昔日油光水滑的鬓角已生出丛丛白发。
门下侍郎吴敏踉跄着险些跌倒,被禁军粗暴地拽起。
李世民冷眼旁观,指尖在龙椅扶手上敲出沉闷的节奏。
“王孝迪。”
李世民突然开口,“李太宰查抄你家时,仅黄金就抄出三万两?”
王孝迪浑身一颤,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臣...罪臣...”
“还有你,吴敏。”
李世民目光转向另一人,“勾结倭寇出卖海防图,致使明州港千余百姓葬身火海。”
殿中落针可闻,只余犯人粗重的喘息。
李世民突然拍案而起,冕旒玉藻剧烈晃动:“江南水患时,尔等克扣赈灾粮款;倭寇犯边时,尔等私通敌国!今日——”
李世民猛地抽出腰间天子剑,寒光映着满朝文武惊骇的面容。
“李纲!赵鼎!陈东!”
三位大臣疾步出列:“臣在!”
“朕命尔等监斩此十五蠹虫!”
李世民剑锋划过一道冷芒,“午时三刻,汴河刑场,当众行刑!”
“臣遵旨!”
三人齐声应诺。
“传朕旨意!”
李世民扫视群臣,“将罪臣家眷尽数流放琼州,遇赦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