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玄话没说完。
目光却意味深长地扫了执失雅一眼。
果不其然,小姑娘脸色一白,急得立马坐直了身子:“这么严重吗?那、那我写!我一定写!”
而李北玄咳了一声,继续添油加醋:“最好今晚就动笔,明早让我看看初稿,毕竟……毕竟圣心难测,可别让陛下,觉得我连谢恩的诚意都没有啊。”
执失雅一听,顿时感觉时间紧任务重。
马上抓起纸笔就想开始动笔。
但蘸了墨汁,举着笔沉吟了良久后,又满脸纠结地看向李北玄:“侯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写啊……”
“那就多写几版嘛。”
李北玄语重心长地道,“文无第一,这种谢恩表,要写得既不争功,也不自轻,要让圣上看了,觉得咱们知礼,又觉心安,还得体面高妙,最好不要提及旨意,但又要侧面烘托谢恩这个主题……你懂我的意思吧?”
李北玄说着说着,连自己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赶紧又咳嗽了两声,掩盖过去。
但执失雅却像是背负了拯救世界的大任务一般,赶紧把李北玄提的要求都记下来。
随后软绵绵的站起来,抱着小几和笔墨,缓缓地退到车厢深处,视死如归道:“那我、我试试写几段吧……”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小声叮嘱:“你别睡着了啊,一会儿给我挑错改稿……”
李北玄闻言,只是摆了摆手,一脸心力交瘁的模样:“为夫的波凌盖儿怕是虚不受补,如今疼的要命,实在顾不上啊……你看着写吧,为夫看好你,加油!”
“加油是何意?”
“就是……鼓劲的意思,盼着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李北玄随口胡诌,心里却乐开了花。
随后往车壁上一靠,眯着眼假寐。
谢恩表这种东西,李北玄肯定是要写的。
只不过,他早就打好了腹稿,连哪一句该藏锋敛锐,哪一段该柔中带刚,哪一行要留白留心,心里都已经演练了不下十遍。
真要动笔,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写得四平八稳、滴水不漏,既体面又讲分寸,哪怕是御前宣读,也挑不出半点错处。
他怎会真让执失雅写这个?
不过是借了这么一个借口,转移她的注意罢了。
自从那道圣旨下达,执失雅就明显变得心神不宁起来了。
这个丫头聪明得很,眼睛又亮又准,怎会察觉不到那一道诏书里,唯独没有李北玄名字的蹊跷?
她不是不想问,而是一直在憋着,一直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开口。
但李北玄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他宁愿她忙得团团转,拿着笔在纸上推敲遣词、苦思构句,也不愿她皱着眉头,一遍遍地猜、一次次地问:“是不是我连累了你?”
这不是她的错,跟她也没半点关系。
可只要她往这方面一想,她自己便会受罪。
哪怕他百般安慰,她心里也终究会落下疙瘩。
她心思敏锐,念旧重情,又太年轻,太在乎他。
他若一句“莫要多想”就能让她真的释怀,那她就不是执失雅了。
所以李北玄索性顺水推舟,干脆给她安排一份正经事做。
谢恩表,正经得不能再正经,又难写得要命,正好够她一路忙个不停,暂时把那点烦恼和疑问都抛诸脑后。
她越纠结用词遣句,他就越放心。
反正李北玄想要挑毛病,哪里挑不出来?
这一封谢恩表,应该足够让执失雅忙到回京了。
果不其然。
没一会儿,车厢后就传来了纸张翻动的脆响,
接着是重重的叹气:“‘臣闻圣德如天’……不行不行,太俗套了!”
听到这话,李北玄差点笑出声,憋得肩膀直抖,连忙用袖口掩住嘴。
而那边,执失雅像是下了狠心,笔尖在纸上沙沙疾走。
突然又“啊”地轻呼一声:“不行,这一段太谄媚了,显得有点假了!”
李北玄听得更乐了。
干脆靠着车壁,把脸埋进袖中,肩膀一抽一抽,快要憋出内伤。
而马车车厢本就不大。
李北玄在这里闷声抽搐,很快就惊动了正在奋笔疾书的执失雅。
执失雅手一顿,立刻侧耳听了听。
很快便听见李北玄把脸闷在袖子里,不停“呃呃呃”的打鸣,声音又软又闷,像是痛到说不出话。
她顿时急了。
“侯爷?你、你是不是又疼了?!”
说着,就“蹭”地扑过来,一把扯下李北玄压在脸上的袖子,问道:“膝盖疼的厉害吗?别不说话……你别吓我啊!”
李北玄赶紧摆手,强撑着坐直,正襟危坐:“没事没事!不疼不疼,为夫就是……咳,稍微疼了一下下,你别担心,那是活血化瘀的药酒,又不是毒药。”
李北玄说的诚恳,但执失雅不信。
只是眉头紧紧的皱着,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膝盖:“你还说不疼?刚刚你都快哭出来了!”
“不,我那是笑的。”
李北玄一本正经的胡扯:“为夫一时没忍住,想着你刚才那句圣德如天……这句实在是太老、太经典了,简直朴实的感人,忍不住就赞叹的笑出了声……”
而执失雅一听,顿时气的脸都红了。
他犯懒让她帮忙写谢恩表也就算了,居然、居然还嘲笑她!
“圣德如天”怎么了?
这分明是一句万试万灵、传承千年的开篇金句啊!
执失雅又羞又气,忍不住瞪了李北玄好几眼,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道:“若侯爷不嫌弃,不如您亲自写上一段?妾、妾身实在才疏学浅,只怕写不好,反误了大事!”
看着执失雅有点小委屈的表情,李北玄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谁说这圣德如天老了?这圣德如天太棒了!非常有……呃,上古风范!”
而执失雅轻哼一声,没再搭理他。
转身就准备回到车厢另一头,继续奋战。
可才刚转了半圈,脚步忽然一顿。
回头脑袋一歪,斜着眼瞟了李北玄一眼,忽然语气极其认真地说道:“对了侯爷,你刚刚是不是说,你的膝盖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