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一圈圈碾过刻度，日光渐盛，毒辣的太阳爬至半空，选拔训练如期拉开序幕。
众人身着迷彩服在沙滩上列队，身姿挺拔如松，柳如烟抱着步枪，稳稳站在队列中，神色平静淡然，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冷的枪身，静候指令下达。
武钢大步流星走到队伍前方，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在场众人，沉声道：“我知道各位在原部队都是响当当的好手，但马尔斯选拔从不是按老规矩来，所以第一个训练科目换个花样，名字很简单——晒太阳！”
话音落，他掏出银灰色秒表在指尖转了一圈，金属表壳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一旁的龙百川则悠哉地坐在遮阳伞下的藤椅上，双手搭在扶手上轻轻晃着，指尖还夹着一杯清茶，神色闲适得像在观景，偶尔抬眼扫过训练场，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审视，留意着每个人的状态。
柳如烟站在队列里，听着“晒太阳”三个字，脑海里莫名蹦出一句耳熟能详的广告语，厨*酱油美味鲜，晒足一百八十天。
只不过他们晒的不是酱油，是实打实的耐力与意志力，不知道要晒到什么时候才算头。
毒辣的太阳炙烤着整片训练场，地面泛着滚烫的温度，热浪滚滚袭来，裹着汗水的黏腻感扑在脸上，刺得皮肤发紧。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汗水顺着额角、脸颊滚落，砸在地上瞬间蒸发成细小的水汽，迷彩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滚烫的热气，顺着喉咙往下咽时，连带着胸腔都泛起燥热。
有人渐渐支撑不住，身体开始微微摇晃，眼神涣散得没了焦点，指尖无意识攥紧衣角，指节泛白，最终还是没能扛住烈日的炙烤与长时间站立的疲惫，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被一旁待命的工作人员迅速扶到阴凉处，自然也就失去了继续选拔的资格。
剩下的人咬着牙硬撑，牙关紧咬得腮帮发紧，脊背依旧挺得笔直，任凭汗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刺痛着泛红的皮肤也不肯有半分松懈，眼底满是倔强的坚持，像是在与烈日较劲，更像是在与自己的极限抗衡。
这一站，便是整整五个小时。
烈日砺练结束，众人刚弯腰揉了揉僵硬的双腿，缓过一口灼热的气息，紧随其后的持枪训练便接踵而至。
步枪枪身挂上沉甸甸的沙袋，保持持枪瞄准的姿势纹丝不动。
手臂的酸痛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强烈，沙袋的重量像块巨石压在胳膊上，肌肉僵硬得发紧，指尖微微发颤，连带着肩膀都泛起酸麻，每一秒都是难熬的煎熬，仿佛胳膊随时都会失去知觉。
一个小时后，众人早已胳膊酸胀、浑身乏力，指尖几乎握不住枪身，指腹被枪身磨得发红，总算等到了休息的口令，刚想放下枪活动一下僵硬的肢体，却因有几人没抓稳枪身，导致沙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武钢当即沉脸下令，全体加练二十分钟。
柳如烟忍着手臂的酸胀，眼角的余光划过身旁的向羽。她敏锐地瞥见他轻轻的甩了甩右胳膊，动作轻微得像在拂去灰尘，眉头瞬间蹙起，心里涌上一阵莫名的不安。
原来，羽哥的胳膊，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出现不适了吗？
她攥紧了拳头，满心焦灼地盯着腕表，数着分秒等待加练结束，期间时不时抬眼望向向羽的方向，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生怕他硬撑着不说。
终于，解散的口令响起，柳如烟率先甩了甩酸胀的胳膊，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快步穿过人群，径直冲到向羽身边，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急切与担忧：“羽哥，把你的胳膊给我看看。”
向羽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肩膀，想往后躲，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可对上她那双满是关切与担忧的炙热眼神，终究没忍心拒绝，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应道：“好。”
柳如烟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胳膊，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从肩膀开始，轻轻按压、慢慢摩挲，一点点仔细检查着每一处肌肉，指尖划过僵硬的肌理时，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的细微紧绷。
当指尖触到肩膀某一处时，向羽的呼吸明显顿了一下，肩膀下意识收紧，柳如烟的心也跟着一沉。“羽哥，你的肩膀是旧伤？”检查完毕，柳如烟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死死盯着向羽，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就是个骗子！
之前她还没入伍的时候，向羽寄来的每一封信里，字字句句都是平安顺遂，说自己训练顺利、身体无碍，从未提过自己受过伤，更别说这么严重的旧伤！
这伤的痕迹骗不了人，肌肉僵硬的触感、按压时他隐忍的反应，分明是早年留下的严重劳损，大概率是训练或执行任务时落下的，后续还没得到妥善的治疗与调理，以至于拖延至今，稍微高强度训练便会引发酸痛，甚至可能越来越严重。
越想越心疼，柳如烟看着他的眼神渐渐蒙上一层湿润，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强忍着即将落下的泪水，指尖用上恰到好处的力道，认真地给他做着推拿，掌心的温度透过衣物传递过去，一点点舒缓着僵硬的肌肉，试图减轻他的酸痛，指尖按到酸痛点时，还会下意识放轻力道，生怕弄疼他。
向羽看着她低落的神情，眼底的愧疚越来越浓，瞬间慌了手脚，语无伦次地安抚着：“烟烟，没事的，真的不算什么大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活动活动就缓过来了，不用这么担心……”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如烟恶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里带着委屈、心疼还有几分气愤，像只炸毛的小兽，硬生生把他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抬眼望去，恰好看见她泛红的眼眶，长长的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湿意，嘴唇动了动，满心愧疚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解释，只能任由她握着自己的胳膊，默默承受着她带着力道的推拿，指尖轻轻攥着她的衣角，带着几分无措与慌乱。
柳如烟足足给他揉了半个小时，指尖都按得有些发麻，直到感觉到他肩膀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不再像之前那般僵硬，按压时他也没了明显的隐忍反应，知道已经明显缓解，才停下动作，语气带着几分严肃与不容置喙。
“我知道你想去马尔斯，也明白这是你的执念，我不会阻拦你参加选拔，但从今天起，每天晚上你都必须接受治疗，不许偷懒耍滑。要是再这么不管不顾地强撑着硬练，迟早得落下病根，到时候别说参加马尔斯，能不能继续留在部队都难说，只能提前退伍！”
说完，她没再看向羽的反应，耷拉着脑袋，转身便要走，眼底的失落与委屈藏都藏不住，每一步都透着沉甸甸的难过，连背影都显得有些单薄。
向羽见她这副模样，哪里敢让她独自离开，连忙快步跟了上去，伸手想拉她的胳膊又怕惹她更生气，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与急切的解释：“烟烟，我真不是故意想骗你的。当时受伤后，卫生员就给我开了点红花油，我自己涂了几次，觉得不怎么疼了，就以为彻底好了，所以才没告诉你，真的不是存心瞒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他太了解柳如烟的性子，执拗又心软，要是今天不给她一个能让她接受的解释，接下来几天怕是要面对一个沉默寡言的女朋友，想想那画面他就头疼。
本以为这番解释能让她消气几分，向羽悄悄松了口气，可下一秒，柳如烟猛地转过身，眼神锐利地盯着他，眼眶泛红，语气里带着几分哽咽与难以掩饰的气愤。
“既然我能看出你的肩膀是旧伤，自然也能看出你当时的受伤程度有多严重！那根本不是涂几瓶红花油就能好的劳损，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在骗我！”
向羽被她堵得说不出话，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话锋一转，试探着问出一个问题：“烟烟，你什么时候学的推拿？手法这么好。”
对上向羽探究的目光，柳如烟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很快镇定下来，没好气地开口：“当然是在没当兵之前了，我····我爸妈还在的时候，我拜了个老中医为师，跟着他学习了很久，针灸推拿都学过些，不过，他老人家也在不久前去世了。”
她顺嘴说出早就编好的说辞，反正爸妈不在了，老中医的事没人能求证，想怎么说都不会露馅，语气里还特意加了点惋惜，显得更真实些。
向羽闻言，眼底的探究渐渐褪去，点了点头，又追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没跟我说过这些？”
柳如烟毫不心虚地眨了眨眼，故意板起脸转移话题：“我跟你说过啊！当时我给你写信，说我在认真学习东西，这里面就包括跟着老中医学习！你少给我顾左右而言他，明明是你骗了我，别想这么蒙混过去！哼！”
说完，她怕再多说几句会露馅，转身就快步往前走，脚步都比刚才快了几分。
不行，再不走她就装不下去了。
没能蒙混过关的向羽站在原地，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快速在脑海里搜刮着哄女朋友的办法，可一想到刚才柳如烟泛红的眼眶和委屈的神情，那些说辞都显得苍白无力。
算了，不骗她了，再瞒下去，恐怕他那活泼可爱的女朋友真要彻底炸毛，到时候更难哄。
他甩了甩头，不再犹豫，快步朝着柳如烟的方向追了上去。
一天的高强度训练很快接近尾声，或许是为了进一步磨砺众人的意志，武钢特意吩咐，当天晚饭暂时取消。
柳如烟没心思纠结晚饭的事，满心都惦记着向羽的肩膀，她快速跑回自己的宿舍，从行李翻出针灸包，小心翼翼揣在怀里，又迅速跑了出来，在训练场旁的僻静树荫下找到了向羽，拉着他在石阶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