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独自穿行在山林之间。这是他连续狩猎的第二天,这两天休息的时间都很短。那一夜血雨腥风仍未散去,他的右肩仍隐隐作痛,左肋甚至可能已轻微错位,伤口被他用麻布死死缠住,血早已干涸。但他神情依旧沉稳,脸上没有丝毫多余情绪。
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动手了。敌人已经开始警觉,却又完全不知道林风到底是受了伤,还是仍在四处猎杀。正因为他“不见踪影”,才成了最大的变数。
他需要隐身一段时间,哪怕一天,也足以让敌人疑神疑鬼。林风选了一条偏北的小径,沿着碎石与山脊的交界处,翻进了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山。他花了两个小时,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藏身之所——一处低洼山体间自然风化出的岩缝,石块错落,入口狭窄,外面还被野藤与荆棘半遮半掩。
钻进去后,是一块干燥封闭的小石洞,能容一人坐卧。他没有点火,靠着微弱的天光适应黑暗,然后迅速封住洞口,用枯枝和灰土掩饰痕迹,再在内壁处凿下几道划痕,作为离开时的感知标记。
一切完成后,他终于靠着冰冷的石壁坐下。他没有去碰腰间的晶核包。那些是他用命换来的战利品,但不是他赖以为生的寄托。林风从不吸收晶核。他的恢复,全靠自己的肉体硬抗、自身调整、静坐入定。
他放慢呼吸,双腿盘坐,手心向上。没有灵能流转的波动,只有一股沉着到近乎冷酷的气息从他身上蔓延开来。他就像一头被藏进石壳的野兽,伤痕累累,却牙齿锋利。
他就这样沉默地待了一天。没有光,没有声。他甚至不去想那些杀戮,只是让肌肉一点点舒展、放松,让体内的剧痛自己平复。他像一块石头一样熬过每一分每一秒,靠着坚定的意志、近乎严苛的控制力,将体温维持在不被外界察觉的水平。
山林间的气息流动他一清二楚。有两次,有人路过附近,一次是追踪的猎食者,一次是动物。他都没有动,只是在黑暗中握紧拳头,直到他们远去。
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还是在基地边沿,那些死去的人,一个个从黑暗里走出来,看着他,不说话。林风醒来,冷汗顺着脊背滑下,但他没动,只是重新闭上了眼。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天光透过裂缝照进洞口,林风睁开了眼。他的身体还在疼,左肋依旧错位,右肩也发紧,但他已经恢复到了能再次猎杀的状态。他站起身,扯掉绷带,将伤口重新紧束,披上斗篷,眼神如刀锋般锐利。
是时候了。他将这两天收集的晶核包收入怀中,毫无犹豫地转身,步入山林。这两天,他什么都没做。但对敌人来说,他的“失踪”,已足够构成心理上的打击。等他再次出现就会是猎场再次血洗的开始。
林风顺着山岭北侧的碎石坡,一路潜行,悄无声息地接近郑城的外围。阳光透过破碎云层洒落下来,像是镀了灰的铁粉,洒在大地上,却带不来一丝温暖。前方,是郑城的外环地带——原本是密集的城郊聚居区,如今早已变成一片死寂废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掺杂着血锈与腐败的气味,令人作呕。整个区域像是被某种力量从内部掏空:街道崩塌、楼体倾斜、车辆横七竖八地堆在路边,像尸体般风化锈蚀。更可怕的是,这里没有一点“人”的气息。没有哭声,没有逃难者,没有枪响——只有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安静。
林风走过一栋倒塌的高层废墟,在断裂的墙体上看到一道道像是利爪撕裂的痕迹,旁边还残留着斑驳的血迹,早已发黑。他蹲下身,指尖触到一块地砖残片,翻开,下面是一小团破碎衣物和带血的项链。
他目光一沉,起身,继续前行。这座小城市,已经不再属于人类了。林风远远眺望那片城市残骸的内圈,能看到远处的烟柱升腾,有一道道机械化岗哨模样的东西架在旧城区边缘,像是某种生物与装置的融合体。再往外,是一个个“基地哨点”,散落在城市外围,呈环形分布。
每一个基地,都是猎食者活动的据点。林风清楚,每靠近一步,危险就提升一分。郑城外围不是没有守卫,而是满布感知式巡逻,至少有一两个名c级猎食者坐镇周边小据点,其中甚至可能混有半步b级的头目。
但他没有退。这,就是他要走的路。那两天的战斗,已让他窥见了“门槛”的所在。他能清楚感受到身体与灵识在战斗中一点点变化——某些“局限”正在被打破。他的肌肉记忆变得更精准,动作反应更加高效,连对能量流动的捕捉也日渐细腻。
但还不够。他还远未进入b级的门槛。他需要更剧烈的交锋,更残酷的搏杀——那种“在生死边缘一次次死里逃生”的压迫,才能将他真正逼入下一个层级。
于是他靠着阴影潜行,朝最近的一个猎食者据点摸了过去。远方,是一座老旧的高速收费站。那里现在被改造成一个简易的猎食者前哨,十几名变异个体在其中活动。他们有纪律,有分工,正在“清点”新一批抓来的幸存者——林风甚至看到几个幸存者被挂在铁架上,像货品一样标着编号。
林风眯起眼,目光冷冽。他知道,这一战不会轻松。也许他会被发现,也许会负伤倒下。但如果能撕裂一道缺口,他就能看到更多的敌人,走进更残酷的猎场——逼自己一点一点,踏进那个“进化的临界点”。
下一场战斗,即将开始。而林风,早已准备好。当晚,夜色沉沉,乌云密布,遮住了半轮残月。这是林风最喜欢的天气——昏暗、混乱、适合潜行。他等了整整一天,分析了郑城周边几个猎食者据点的调动与巡逻路线。最终,他选择了东南侧两个小型营地下手:一个是资源转运站,另一个则是位于老工业区边缘的食品制造工厂。
不是因为他们弱,而是因为——击中这两个点,能让猎食者真正感到“损失”。午夜时分,第一个营地哨点突然断联。
林风像鬼魅般潜入,用最少的动静解决掉外围守卫,精准地引爆了其中用于存放灵能原料的储罐,瞬间造成大范围的能量扰动。爆炸将整个据点吞没,三名c级猎食者直接被轰碎,幸存者早已被提前转移至更深层牢区,敌人甚至没来得及组织反击。
他没有停留,顺势转向第二个目标——老食品工厂。这座工厂外观残破,但内部却是猎食者维持“圈养体系”的核心设施之一。他们在这里强迫幸存者加工作物与低阶变异生物,为城市核心区提供生存物资。
林风悄然摸入厂区,从排污管线切入,在内部先后刺杀了五名巡逻者。他没有鲁莽救人,而是先瘫痪了配电系统,切断能量通路,使整个厂区陷入黑暗与混乱。
紧接着,他引燃了生产线上堆积的干粉与药剂,一场人为的连锁爆炸迅速吞噬整个工厂东区。惊惶中,猎食者主力刚刚赶到,还未摸清敌人所在,林风却已打开西侧囚笼,将近三十名幸存者从地牢中放出。他没有多说,只是冷冷一句:“顺着废料通道跑,别回头。”人群仓皇逃出,林风却反手封死工厂后门,设下诱爆陷阱。
在猎食者头目率部冲入之际,最后一轮爆炸彻底撕裂整栋厂房,火光冲天,冲击波将方圆百米化为废墟。林风趁乱脱身,带着几个重伤但还活着的幸存者躲入暗道,很快消失无踪。
那一夜,郑城西边距离不是很远的外围燃起两道高耸火柱,冲破夜色。猎食者惊怒交加,不知何人犯下这等袭击,只知道“那个林风”可能又出现了。而在东南方向,靠近洛城的支援路线,也因此陷入临时停滞。
林风的计划达成了第一步:用最小的代价,最大限度制造敌人的恐慌与错乱,牵制猎食者的战略部署,降低洛城正面压力。他没有回头,只是继续潜伏在阴影中,准备下一场战斗。
食品工厂东区起火的那一刻,林风就知道——他引来了对方的“守犬”。那家伙,终于出现了。破碎的墙体后,一道高大扭曲的身影缓缓走来。它通体黑灰,皮肤如石甲,胸口密布老伤痕,双臂不对称,右臂变异为骇人的骨刃形态,拖在地上磨出刺耳声响。
一双猩红的兽瞳死死盯着林风,像在凝视一块“会动的肉”。这就是那些苦力口中说的那头怪物——“撕咬者”。他们说它嗜血、阴狠、最喜欢将人的脊柱整根咬断当牙签。
但林风没有退。他握紧了手中那把沉冷的长刀,微微侧身,刀尖斜垂,身体宛如一把未出鞘的剑。
没有能力波动。没有暗影涌动。这一次,他只靠刀。“咯啦——” 撕咬者突兀消失,下一秒就出现在林风三米外,骨刃裹挟风压横斩而来!
林风脚步一错,避让半步,身形瞬间下潜,从对方肋下穿过,刀光如月。“哧——”鲜血飞溅。
他砍中了对方腹部,但只划开了一层角质皮膜。撕咬者吃痛咆哮,猛地转身挥肘,劲风炸响,林风硬生生挡了一下,整个人飞出七八米,撞翻了废铁架。
咳血。但他没有喊,也没有动用哪怕一丝能力。他翻身起身,擦掉嘴角血迹,重新举起刀。
“你不是神话,你会死。”撕咬者似懂非懂,却愈发狂暴,狂吼着连连扑击,每一击都带着撕裂钢板的力道,林风却像一团灵巧的影子,借助工厂残破的地形一次次游走、切割、消耗。
每一刀都避开厚甲,每一次躲避都只差半寸。终于——在一次急转后,林风佯装跌倒,撕咬者扑杀而来,骨刃直刺他胸口。
林风眼神一寒,手中长刀突兀上挑。“斩!”刀尖划出寒光,划过撕咬者上颚与头骨之间的缝隙,一瞬间切入神经核心!
这一刀快得像闪电。撕咬者动作一顿,身形踉跄,下一秒跪倒在地,眼中的猩红光芒快速暗淡,最后颈项一歪,沉重倒地。
林风跪坐在地,脸色苍白,肩膀还在流血。他的刀落在地上,染满了黑红的猎食者之血。
这一战,没有用一丝能力。
只有他自己、他的刀、和一点点精算到极限的勇气。他低声自语了一句,声音很轻:“……我不需要靠能力。”
爆炸的火光仍在远处照亮夜空,撕咬者的尸体开始缓缓燃烧。远方,那些被解救的幸存者,终于不再惶恐尖叫,而是跪地大哭。没人知道此刻的林风经历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