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檀香袅袅,李彻正凝神批阅奏章。
下一秒,却听门外传来‘陛下!陛下!’的呼喊声。
随后,殿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凛冽的寒风。
只见马忠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还带着汗渍与尘土,大大咧咧,一如往昔。
怀恩在后面紧赶慢赶地追着,一脸焦急无奈。
见他已经闯到了御前,只得停下脚步,向李彻投去一个请罪的眼神,默默地退到一旁。
李彻心中生疑,马忠年龄小,的确偶有跳脱之举,但从未如此鲁莽过,今日是怎么了?
莫不是因为自己的宠爱,开始肆意妄为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把脸一沉,开口骂道:“你这厮,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奉军大营吗?”
“这是天子住所!你这般闯进来,按律砍了你的脑袋都不冤!”
马忠连忙抱拳请罪:“陛下息怒,不是末将不知礼数,实在是末将要不这么来,也见不到您啊!”
李彻表情一沉,放下朱笔:“怎么回事?说清楚。”
马忠急声道:“陛下,末将听说您要组织人手去琼州那鬼地方救灾,还缺个领兵护送的,这差事末将愿意去啊!”
“可薛卫那帮小子,死活拦着我不让来见您,说啥琼州危险,不让末将去。”
“末将没办法,只能自己跑来跟您请命了!”
李彻看着他,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中更有一股暖流涌动。
没白疼这小子,其他人避之不及的差事,他倒是抢着来。
但李彻还是继续骂道:“你这浑小子,可知那里发生了什么?”
“那里正在闹大疫!”
“华太医他们是要去治病救人,你一个粗汉跟着去凑什么热闹,万一染病了怎么办?”
马忠浑不在意地拍了拍胸脯,发出沉闷的响声:“陛下,瞧您说的,末将命硬着呢。”
“当年跟着您在关外,刀枪箭雨里钻了无数回,连根汗毛都没少过,咱可是福将!”
“有末将护着,保管华太医他们平平安安的,连瘟疫都得绕道走。”
他凑近几步,压低了一点声音,认真道:“陛下,末将也知道那地方凶险,可正因为凶险,才更要让末将去啊。”
“您总说末将是福将,福将就该去福将该去的地方,把运气带给需要的人。”
李彻看着马忠,心中了然。
他总说马忠是自己的福将,那是真心喜爱这个奉军中年龄最小的将领,偏爱是真实存在的。
下面其他将领嘴里不说什么,心中难免有些看法。
毕竟大家都是实打实拼杀出来的功劳,唯独马忠一直靠着玄乎的运气捡人头。
久而久之,马忠面上大大咧咧,心里肯定憋着一股劲。
所以,他才会积极地去抢每一个任务,尤其是这种别人不愿沾手的险差。
就是要证明自己并非只靠运气,更有一份担当,不是仗着皇帝的宠爱,只挑轻松的功劳。
李彻知晓马忠去意已决,虽然心中极其不愿他去涉险,但作为皇帝,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毕竟,马忠的命是命,其他将领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没道理因为自己的私心不让马忠去,再强行指派一个心中不愿的将领。
李彻深深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马忠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好!”李彻开口道,“朕准了,朕给你两千......不!给你三千精锐!”
“再加上你的本部兵马,一同前往琼州,务必给朕保护好华太医和所有医官。”
“他们是要去救人的,是琼州万千百姓的希望,绝不能出任何差池。”
“到了那边,一切行动听从华太医和杨大帅的指令,严格执行防疫政策,明白吗?”
马忠咧嘴一笑,抱拳领命:“喏!陛下放心,末将晓得轻重!”
李彻挥挥手,仿佛要挥去心中的阴霾:“滚吧,抓紧准备,明日就出发。”
“陛下。”马忠却没立刻走,又开口道,“还有一事。”
李彻看向他:“讲。”
马忠脸上仍是带着标志性的笑意:“末将准备,把段蕤那小子留在帝都。”
李彻目光骤然一寒,语气转冷:“可是他不愿意随你去?”
他自然清楚,段蕤虽然本事平平,但能被马忠看中收为副将,很大程度上因为这小子也有点‘福气’。
但对于李彻而言,他在意马忠,是因为他是马忠,是陪自己打天下的兄弟。
段蕤则不同,若他敢在此刻临阵脱逃,管他身上有没有福气,定不轻饶!
马忠连忙摆手:“陛下误会了,段蕤那家伙虽然胆子小了点,但责任心还是有的,他也主动要求跟末将一起去。”
李彻闻言心中更加疑惑:“哦,那为何留他?”
马忠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开口道:“末将是想,把他留给陛下。”
“万一......咱是说万一啊,万一末将有个三长两短,回不来了,至少给陛下您手下还有一个能抓俘虏的不是?”
“闭嘴!”李彻立刻开口呵斥,脸上怒意涌现,“安敢在朕面前说这些不吉之言?你想抗旨不遵,现在就留下!”
马忠见皇帝真动了怒,赶紧躬身道:“末将知错,陛下息怒!”
李彻看着他这副样子,怒气渐渐消散,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随即,语气缓和下来:“朕知道了,就依你,把他留在帝都接替你的职司。”
“是!谢陛下!”马忠再次郑重拱手。
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李彻一眼,仿佛要将这位亦君亦兄的皇帝刻在心里。
然后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
“慢着。”李彻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
马忠脚步一顿,停在殿门口,回头望向皇帝。
却见李彻站在御案前,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他,没有了之前的怒意,也没有了玩笑。
“莫要生病了。”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让马忠瞬间眼圈一红,虎目之中盈满了热泪。
他抱拳重重一礼,声音有些哽咽:“陛下......保重!”
说完,他不再停留,毅然转身,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养心殿外的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