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大正时代特有的喧嚣气息,扑面而来。
有了地图后,从神户来到东京府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陈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浅草一栋西式建筑的屋顶,脚下是这座不夜之城跃动的脉搏。
密集的煤气灯与初生的霓虹招牌交相辉映,将宽阔的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一排排红砖结构的洋楼旁,传统的和风木屋依旧静立,飞翘的檐角在新式灯光的映照下,投下古朴的影子。
新旧文明在此刻激烈地碰撞,又诡异地融合。
“叮叮当当——”
有轨电车发出清脆的声响,慢悠悠地从人群中驶过。
车窗里映出乘客们的脸,有身着笔挺洋装、头戴礼帽的绅士,也有盘着发髻、身穿华美和服的贵妇。
街道上,脚踩木屐的男女与穿着皮鞋的淑女绅士擦肩而过,互不干扰,却又构成了一副奇特的时代画卷。
卖力的人力车夫在车流的缝隙中奋力穿行,汗水浸湿了他们后背的衣衫。
空气中混杂着天妇罗的油炸香气、机器的轰鸣、蒸汽的嘶嘶声,以及无数人的私语。
这片名为浅草的繁华之地,如同一个巨大、堆满了人类欲望与梦想的舞台。
它光鲜亮丽,吸引着无数飞蛾扑火般的追梦人。
却又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滋生着不为人知的腐朽与黑暗。
陈羽立于高处,双手插在口袋里,俯瞰着这片浮世绘般的景象,神情没有丝毫波澜。
对他而言,时代的变迁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心念一动,一个不过两个巴掌大小的玻璃坛出现在他手中。
随着他将一丝魔力注入其中,玻璃坛瞬间绽放出柔和的光芒。
在半空中投射出一副涵盖了整个浅草地区的立体影像。
【玻璃坛】
【介绍:出自《灼眼的夏娜》中的宝具,最初由红世之神“祭礼之蛇”制作,持有者能够借此观察特定区域人类活动与特殊力量流动的宝具,可以按需求切换想显示的景象。】
影像中的人流、建筑、车辆都纤毫毕现,仿佛一个精密的沙盘。
但浅草的人口实在太多了,想要在这片人海中寻找特定目标,无异于大海捞针。陈羽可没有心思去一一排查。
他对着玻璃坛,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标记出鬼杀队。”
命令下达,然而立体影像上没有任何变化。
玻璃坛的机理是寻找“特殊力量”,它并不能理解“鬼杀队”这个名词的含义。
陈羽并不意外,换了个指令。
“标记出鬼的存在。”
结果依旧。
玻璃坛显然也不知道什么是“鬼”。
“标记出身体素质超过正常人类的存在。”
陈羽再次下令。
这一次,逻辑变得清晰。
无论是鬼还是强大的猎鬼人,其身体素质都必然远超常人。
指令生效的瞬间,半空中的立体影像上立刻浮现出两个醒目的红色标记。
其中一个,正标记着他自己所在的位置。
陈羽对此并不意外,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被标记出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是没想到,整个浅草地区,现在居然只有一只鬼。
莫非现在的时间线炭治郎已经到过浅草地区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个红点上。
对他来说,杀死无惨本身并不困难,真正的难题在于如何找到这个生性多疑、极度怕死的鬼王。
以鬼舞辻无惨的性格,只要察觉到一丝无法战胜的危险,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躲起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都不会再露面。
而且,即便杀死了他,任务奖励也仅仅是五张随机卡片。
相比之下,第二个任务似乎更有操作空间。
【主线任务:十二鬼月清扫计划】
【任务内容:为了寻找青色彼岸花,无惨创造了十二鬼月,它们是无惨制造的十二只强悍的鬼,又分为上弦和下弦,其中上弦之鬼是十二鬼月中最强的存在。】
【任务奖励:每杀死一位上弦或者三位下弦,奖励随机物品卡+1或随机技能卡+1】
上弦之鬼的诞生条件苛刻,即便是无惨也难以轻易制造。
但下弦之鬼,对他而言恐怕就如同流水线上的产品,补充起来毫不费力。
陈羽不禁产生一个想法。
如果自己击杀一只下弦,鬼舞辻无惨很快补充一只新的,自己再将其击杀……如此循环往复,岂不是能获得源源不断的随机卡片?
这个bUG听起来相当诱人。
不过……鬼,是以人为食的。
如果自己为了刷卡而放任鬼舞辻无惨不断制造新的下弦鬼,那也意味着,将会有更多无辜的人类,沦为恶鬼的口粮。
陈羽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良心。
感受着龙之因子正在改造的强有力的心脏的跳动声。
罢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玻璃坛上,意念一动,让影像放大另一处红色标记的画面。
画面迅速拉近,清晰地呈现出一栋半毁的别墅。
别墅的墙院内,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留着黑色短发的红衣萝莉的身影,正在四处查看着什么,似乎在寻找线索。
“这家伙……也是鬼?”陈羽看着画面中的少女,“既然在浅草,那就过去问一下情况吧。”
话音落下,他收起玻璃坛,身形瞬间从屋顶消失。
别墅废墟内。
零余子踩在一块碎裂的地板上,看着墙壁上那个由手球砸出的巨大坑洞,不满地撅起了嘴。
“真是的,那家伙真是死有余辜,不仅没完成那位大人的命令,还敢临死前不知死活地喊出大人的名字,害得我堂堂下弦之肆都得专门跑过来调查一下。”
她一边检查着现场,一边小声地发着牢骚。
“这据点一看就是被彻底废弃了,根本调查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嘛……”
作为十二鬼月中的下弦之肆,零余子内心深处其实很不愿意执行这个任务。
如果不是鬼王亲自下令,自己根本不想过来。
调查鬼杀队,还有那个戴着花牌耳坠的猎鬼者,一听就充满了危险。
越是繁华的地方,遭遇鬼杀队的概率就越高。
一旦自己杀死的猎鬼者多了,就很容易引来“柱”那种级别的怪物。
对零余子来说,安安稳稳地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她抱怨的时候,一个平静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喂,你是在找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零余子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哇……鬼啊……”
她猛地转身,脱口而出一声尖叫。
事实证明,就算是鬼,在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也经不住这种背后杀。
短暂的惊恐过后,零余子看清了来人。
那是一个黑发黑瞳的年轻男人,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奇特服饰,正用一种平淡无波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是谁呀!!!”
零余子定了定神,恢复了身为十二鬼月的架子,恶狠狠地瞪着陈羽。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巫师罢了。”
陈羽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散步时偶遇了邻居。
他打量着眼前这个萝莉体型的鬼,重复道:“你在这里,是在找什么吗?”
“与你何干!”
零余子厉声喝道。
只是配上她那娇小的身形和故作凶狠的表情,看起来反倒像是在撒娇。
她警惕地抽了抽鼻子,嗅闻着陈羽身上的气味。
没有鬼的腥臭,是纯粹的人类的味道。
“你是人类?”
“对啊,如假包换的人类。”
陈羽坦然地点了点头。
听到这个回答,零余子眼中的警惕反而更深了。
一个普通人类,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你是猎鬼人吗?”她沉声问道。
“不是啊,”陈羽似乎有些无奈,“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只是路过的有些好奇心的巫师罢了。”
“巫师?”
零余子听到这个词,忍不住嗤笑一声。
无论是巫师也好,还是什么和尚、道士,亦或是阴阳师、神主之类的家伙,在她看来,都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骗子。
那些号称能降妖除魔的家伙,自己又不是没有吃过,味道和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区区食物,竟敢在自己面前如此镇定,还吓唬她这个十二鬼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的鬼气,从她小小的身体里喷薄而出。
“没想到这个点还会有人不知死活的上门送夜宵,刚好肚子有点饿了,”零余子舔了舔嘴唇,用一种看待盘中餐的眼神盯着陈羽,“看你长得还算不错,今晚就拿你来填饱肚子吧。”
刹那间,零余子的外貌发生了剧变。
她原本乌黑的短发瞬间化为雪白,光洁的额头上生出一对短小的尖角,眼白被不祥的血色浸染,紫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残忍的光芒,面颊两侧也浮现出对称的红色纹路。
陈羽挑了挑眉毛,目光落在零余子那只显露出“肆”字的右眼上。
“见过玩美瞳的,也见过玩纹身的,但是还真是第一次见在眼球上刻字的。”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继续用一种仿佛在探讨学术问题的语气问道:“不得不说,还是你们会玩的,话说在眼睛上刻字,不会对视力有影响吧?”
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话,让零余子准备扑杀的动作都为之一滞。
她那张浮现出妖异纹路的小脸上,满是错愕与恼火。
我都已经显出真身,准备把你当成点心了,你这家伙居然在思考眼睛上刻字会不会影响视力?
这个人……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哼,真是个不知死活的怪人。”
零余子压下心头的火气,残忍地一笑,“放心好了,我的动作会很快,不会让你感到任何痛楚的。要怪,就只能怪你那该死的好奇心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陷。
零余子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以常人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朝着陈羽的脖颈飞速攻来,锋利的指甲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寒芒。
然后。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这片废墟中突兀地响起。
预想中血肉横飞的场面并未出现。
零余子的手指,在她接触到陈羽肌肤的一刹那,就像是脆弱的蛋壳撞上了坚不可摧的钢铁。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反震回来,她的指骨应声而断。
剧烈的疼痛,如同电流般从指尖窜上大脑。
零余子看着自己以一个诡异角度扭曲变形的手指,整个人都惊愕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断了?
自己的手指……居然就这么断了?
究竟你是鬼,还是我是鬼啊?
这个人类的肉体强度,也太变态了吧!
十二试炼,能够将肉体化为铠甲无效化b级以下的物理或魔术攻击。
很显然零余子的攻击没有达到b级的程度。
“说动手就动手,你也太心急了吧,刚刚的攻击……算是在给我挠痒痒吗?”
一个冰冷中带着一丝戏谑的声音,在零余子耳边响起,让她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
大敌!
前所未见的大敌!!!
零余子猛地后退当安全距离后,惊骇地抬起头,却发现陈羽依旧站在原地,分毫未动,脸上依旧挂着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微笑。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零余子瞬间反应过来,这个人类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太过平静了。
一个普通人,在深夜的废弃宅邸里,面对一个刚刚显露出鬼之真身的存在,怎么可能如此镇定自若?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零余子声音中的嚣张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警惕。
她开始重新审视眼前的陈羽。
明明闻起来是纯粹的人类味道,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那双深邃的眼眸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让她完全看不透深浅。
即便身上没有佩带刀剑,但给零余子的压力甚至比面对那些手持日轮刀、身经百战的“柱”,还要让她感到心悸。
“我不是说过了吗?”陈羽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解释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巫师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