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孟塞黑市……”
陈羽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时钟塔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魔术学术与权力中心，表面上，它是一所学院，实际上却是魔术师们权力与阴谋交织的巢穴。
有光的地方，影子总是会更深邃。
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像这种地方，附近存在着黑市的几乎是必然的。
被魔术协会明令禁止流通的魔术、从强大魔术师尸体上剥离下来的残缺魔术刻印、沾染着异界气息的危险素材，乃至进行禁忌研究所需的材料……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总需要一个地方来流通。
而那些见不得光的委托，肮脏的阴谋，也需要一个匿名的平台来发布。
“有意思。”
陈羽收回了那股仿佛能压塌山岳的念动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瘫软在地的兜帽男顿时感到浑身一轻，那股几乎要将他骨头压碎的力量消失无踪。
他贪婪地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污浊不堪的空气，肺部传来火辣辣的刺痛，但这种痛楚却让他感受到了活着的真实。
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涕泪横流，混杂着地上的污泥，整张脸都花了，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别躺着了，起来。”
陈羽的声音依旧平淡，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对那里应该很熟吧，带我过去逛逛。”
“是！是！大人，我马上……马上就带您去！”
兜帽男如蒙大赦，也顾不上思考对方为何会对黑市感兴趣，手脚并用地挣扎着，试图从冰冷的污水中爬起来。
他手脚发软，试了几次都差点滑倒在地，样子狼狈到了极点。
腥臭的液体顺着他破旧的袍子下摆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让他整个人闻起来就像是一块在下水道里浸泡了数月的腐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陈羽嫌恶地皱了皱眉，看着对方这幅几乎要烂掉的模样，随意地抬起手，打了个响指。
“啪。”
一股微风拂过，兜帽男只觉得身上一轻，那湿透了的袍子瞬间变得干爽洁净，就连那股熏人的恶臭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兜帽男再次被对方的手段惊得目瞪口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焕然一新的袍子，又闻了闻，心中的敬畏与恐惧已经攀升到了极点。
深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陈羽一眼。
他很清楚，能用这种手段清理自己身上的污垢，自然也能将自己这个人当成污垢一样，从这个世界上轻松地清除掉。
“大人，这边请，我知道一条近路。”
兜帽男连忙在前面带路，态度谦卑到了极点。
但在他转身的瞬间，陈羽的手指已经悄无声息地在他的后颈上轻轻一点。
指尖冰凉，仿佛一片雪花落在皮肤上，触感一闪即逝。
一缕微不可查的魔力瞬间没入其中，如同一条微小的灵蛇，钻入他的血肉，沿着脊椎神经迅速盘踞，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印记。
兜帽男的身体猛地一僵，只感觉后颈微微一凉，像是被一只夏夜的蚊子叮了一下，随即又毫无异样。
可那瞬间的寒意，却仿佛要冻结他的灵魂。
“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惊恐地回头，声音都在发颤。
“一个诅咒而已。”陈羽轻描淡写地说道，“别想着耍花样，也别想着逃跑。只要你离开我超过一百米，或者心里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比如逃跑，向别人求救，或者泄露我的信息，这个印记就会立刻让你在一个呼吸之内变成一具尸体。”
“相信我，你不会想体验那个过程的。”
兜帽男的脸瞬间变得比死人还要苍白，冷汗再次浸湿了他刚刚干爽的后背。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后颈，却什么也感觉不到，那里皮肤光滑，毫无异样。
但陈羽那平淡到近乎冷酷的语气，比任何声色俱厉的威胁都更让他感到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他毫不怀疑，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不……不敢！我绝对不敢！大人您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有别的想法！”
他几乎是哭着保证，腰弯得更低了，几乎要折成九十度。
事关自己的生死，就连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谄媚。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这肮脏的下水道，重新回到了地面上。
刺眼的阳光和嘈杂的人声让兜帽男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在兜帽男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几条狭窄曲折、墙壁上满是涂鸦的小巷，很快便汇入了正常的人流之中。
柏孟塞市场是伦敦最古老的集市之一，靠近伦敦桥。
当陈羽跟着兜帽男来到这里时，看到的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古董摊位上，上了年纪的摊主正用放大镜仔细端详着一枚银币；旧书店门口，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一堆泛黄的旧书中翻找；街边的小吃摊飘来炸鱼和薯条的浓郁香气，混合着咖啡的醇香，引得不少游客和本地人驻足。
这里是属于普通人的世界，充满了鲜活的生活气息。
很难想象，伦敦最大的魔术师黑市，就隐藏在这样一个人来人往、阳光普照的地方。
“大人，黑市的入口有好几个，都非常隐蔽。”兜帽男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我们这些在边缘讨生活的‘边缘人’，通常走最安全的一个入口，在一个由‘地下商人’管理的酒吧后面。”
他一边说，一边领着陈羽拐进了一条更为偏僻、空气中飘散着淡淡霉味的小巷。
巷子的尽头是一家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旧式酒吧，门口挂着一块褪色的木质招牌，上面的油漆已经斑驳脱落，但依然能辨认出用花体字写着的【蛇之盘绕】。
酒吧的窗户用厚重的窗帘遮挡着，看不见里面的情形，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酒精味飘散出来。
兜帽男在门口停下脚步，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兜帽，然后富有节奏地在木门上敲了三下，两短一长。
“叩叩……叩。”
片刻之后，门上那个巴掌大的、用于观察外面的方形铁窗被“唰”地一下拉开，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死鱼般的眼睛在门后扫了他们一眼，重点在陈羽身上停留了两秒。
兜帽男立刻从怀里掏出了一枚看起来像是古罗马时期的铜币，铜币上刻着一条首尾相衔的蛇。
他恭敬地将铜币递了进去。那双眼睛的主人接过铜币，在指尖翻转了一下，似乎是确认了上面的特殊记号，随后门内传来“咔哒”一声，是老式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请进。”
兜帽男连忙对陈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则率先侧身，像条泥鳅一样挤了进去。
陈羽跟着他走进酒吧，光线瞬间暗了下来。与外面世界的喧嚣热闹截然不同，酒吧内部异常安静，只有老旧通风扇发出的微弱嗡鸣。
几位客人零零散散地坐在角落的卡座里，无一例外都用兜帽或宽大的帽檐遮蔽着自己的面容，在阴影中沉默地喝着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尘埃、烈酒、烟草和某种奇异香料的复杂味道。
这里不像是酒吧，更像是一个供阴影中的人们暂时栖身的秘密据点。
兜帽男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他熟门熟路地低着头，带着陈羽绕过吧台，走向酒吧的后门。
后门同样站着一个守卫，一个身材魁梧得像头棕熊的壮汉，他赤裸着的手臂上纹着扭曲的、仿佛活物般缓缓蠕动的黑色符文。
兜帽男再次出示了那枚衔尾蛇铜币，壮汉用审视的目光扫过两人，最终面无表情地侧过身，让开了道路。
穿过后门，是一条完全由粗糙石块砌成的、螺旋向下的阶梯。
阶梯两侧的墙壁上每隔几米就嵌着一盏发出幽幽绿光的魔力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地下，外界的一切声音都被彻底隔绝，只剩下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在狭窄的通道内“嗒、嗒”地回响。
一种阴冷、压抑的气氛扑面而来，空气中的魔力浓度也开始急剧升高，让人的皮肤产生微微的刺痛感。
兜帽男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生怕惊扰了这里的什么东西。
“大人，马上就到了。黑市里有黑市的规矩，在这里，实力就是一切。但即便是强者，也不能随意破坏规矩，否则会遭到所有商铺和客人的联合抵制，甚至……甚至会被管理者当成‘材料’处理掉。”
“哦？管理者是谁？”陈羽饶有兴致地问，他的声音在通道里显得异常清晰。
“没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兜帽男惊恐地摇了摇头，“有传言说是一些被协会放逐的强大魔术师，也有人说是某个古老的死徒家族，甚至有人说，是时钟塔内的某位极具权势的君主在幕后操控。他们维持着这里的秩序，也从每一笔交易中抽取一部分作为管理费。”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甚至也有人相传时钟塔内的部分教授们默许甚至支持黑市的存在，这里是他们获取禁忌素材或秘密地处理‘见不得光’的研究成果的最佳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