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灵风率先转身踏出店门，衣摆扫过门槛时卷起点点磷光。
二十名鬼兵簇拥着跟上去，玄铁长枪拖过地面迸出火星，幽蓝鬼火顺着门缝飘远，在青砖上留下淡青色的轨迹……
掌柜僵立原地，掌心的鬼币仍残留着温热的磷光。
他望着空荡荡的门框，檐角幽冥灯晃出的光晕在地上漾开……里的甜浆还在轻轻震颤，将满堂鬼客凝固的影子揉碎在粉紫色的汤汁里……
出了店铺，一行人在鬼市中穿行。
徐灵风忽然瞥见前方人声鼎沸，幽蓝磷光翻涌成雾，便拨开围观的鬼群凑上前去，二十名鬼兵立刻呈扇形护在他身侧。
寻到一处视野敞亮的位置站定，只见高台之上悬着盏幽冥灯，灯影下横陈着件泛着青白寒气的器物——他眸光微凝，暗自忖度：\"竟是场拍卖会。″
……
拍卖随即在鬼市露天广场开场。
星月被幽冥雾霭吞噬，唯有上百盏幽冥灯悬在竹竿上，光团在夜风中晃出粼粼幽蓝，将青砖地映得如同浸在忘川河里。
拍卖鬼立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躬身行礼，袖中抖出的磷光在半空凝成\"拍卖场\"三个篆字，尖细嗓音混着鬼市喧嚣荡开：\"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本场拍卖会！今夜共备十件珍品，还请诸位尽情期待。\"
徐灵风……在鬼群外围，看前八件拍品在灯影下逐一落槌——鎏金香炉盛着的彼岸花露在夜风里蒸腾，玄铁锁链捆缚的执念残魂撞得铁链哗啦作响。
当第九件红布拍品尚未推上台，拍卖鬼忽然抚着山羊胡致歉，话音未落，台下腾起的喧嚣惊飞了檐角栖息的磷火鸦，无数鬼爪在灯影里挥舞，撞得悬灯绳结吱呀作响……
\"是酆都公主殿下亲谕的预定帖！\"
拍卖鬼展开的折扇映出宫徽，鬼群霎时静得能听见远处忘川河的水声。
他忽然振袖指向广场中央，随着铁链哗啦声响，九环铁笼自磷光中沉降，笼顶…
铁笼自幽蓝磷光中沉沉垂落，四角铁链在青砖地面拖出刺啦火星，惊起数点附着在笼壁的流萤状鬼火。
拍卖鬼指尖勾住黑布猛地一扯，三只雪色狗头从锈迹斑斑的铁栏间怯怯探出——蓬松犬毛如霜降雪原般凝着细碎磷光，每根绒毛都在幽冥灯的光晕里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耳尖垂落的露珠坠在笼底，砸出三圈涟漪状的淡青色光斑。
六只琥珀色瞳孔在灯影下水光浮动，三副尚未长全的乳白尖牙轻颤着，湿润的鼻尖翕动时呼出缕缕白雾，将笼中豆大的磷火搅得明明灭灭。
小小的身体蜷缩在火光边缘，雪色绒毛蹭过铁栏的刹那，抖落的光点如碎汞般簌簌下坠，在青石板上拼出半轮残月的形状，又随着犬只细微的呜咽声，化作星屑渗入砖缝。
拍卖鬼猛地抄起笼侧锈迹斑驳的青铜锤，\"当啷\"一声砸在铁栏上，幽蓝火星如流萤般迸溅到半空，惊得笼中雪色犬只三副头颅同时瑟缩。
他扬起裹着磷光的尖细嗓音，折扇\"啪\"地指向蜷缩在磷火旁的犬只：\"最后一件拍品——雪色三头犬！\"
\"起步价一千鬼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现在开始——\"
青铜锤第二次敲击铁栏的声响尚未落尽，前排陡然扬起无数枯瘦鬼手，指甲缝里渗出的磷光连成幽蓝光带，十数道尖啸同时划破鬼市夜空：\"一千一！″
右侧鬼群中突然爆发出更嘶哑的叫喊，一具披散乱发的女鬼从人缝中挤出，腕间鬼币串撞得哗啦作响：\"一千五！我加五百！\"
幽蓝磷光在露天广场上空翻腾如沸，竞价声浪如忘川怒涛般撞得悬空的幽冥灯剧烈摇晃，灯影在青砖上扭曲成幢幢鬼影。
笼中犬只被这阵仗惊得三副头颅同时缩进蓬松毛团，雪色绒毛下透出的磷光随呜咽声忽明忽暗，宛如三簇被夜风撩拨的残烛。
当第十七个加价声响起时，它突然同时睁开六只琥珀色瞳孔，湿冷的鼻尖在铁栏间轻颤，三副尖牙在灯影下泛着微光，抖落的雪色绒毛上竟沾着点点未凝的鬼市晨露……
拍卖鬼扬起铜锤正要落定，尖细嗓音拖长了尾音在鬼市上空震颤：\"还有加价的吗？倒数三秒——3900一次！3900二次！\"
当\"三\"字即将冲破喉间时，后排阴影里忽然浮起清冷人声：\"5900鬼币。\"
刹那间所有悬空的幽冥灯都爆出幽蓝火星，数百道淬着磷光的目光如箭簇般射向……的徐灵风。
他负手而立，衣摆被夜风吹得猎猎翻卷，指间捻着的鬼币串泛着寒铁般的冷光，每一枚币面都凝着未散的往生咒纹。
拍卖鬼手中的青铜锤骤然停在半空，折扇\"啪\"地展开时震落几点磷火：\"5900一次——\"
幽蓝灯影在他瞳孔里晃动，\"5900两次——\"
笼中雪色犬只突然同时竖起三对毛茸茸的耳朵，六只琥珀眼望向声音来源处，\"5900三次！\"
铜锤重重砸在木台的声响里，铁笼应声坠地，惊飞了犬只耳尖悬着的露珠。
拍卖鬼折扇直指徐灵风，尖啸般的宣告划破幽冥雾霭：\"恭喜这位先生，得此雪色三头犬！\"
雪色犬只在笼中轻轻转了半圈，三副头颅同时望向……的身影，喉咙里溢出的三重回音竟奇异地融成一声轻颤。
它抖落的绒毛上簌簌坠下磷光，在青砖地面拼出半枚渐圆的月，而徐灵风袖中滑出的玄铁钥匙，恰好在此时与铁笼锁孔碰撞出清越的金属鸣响。
……
拍卖槌落定的刹那，二十道玄色身影自鬼市雾霭中浮现。
为首的鬼兵忽将甲胄面具掀起，露出半张腐肉剥落的脸，凑近徐灵风耳畔压低嗓音：\"大帝叫我们带你回宫。\"
徐灵风尚未触碰铁笼，四名鬼兵已上前抬起九环笼，雪色犬只在笼中不安地呜咽，三副头颅透过铁栏望向他腰间悬着的玄铁钥匙。
余下十六名鬼兵按八卦方位将他护在中央，甲叶摩擦声中，一行队伍踏碎满地磷光向忘川渡口行去。
酆都宫的朱漆大门在鬼兵甲的铜锤下轰然洞开，殿内百盏琉璃灯映着青石柱上的往生咒纹，明黄帐幔后端坐着酆都大帝，玄色龙袍上绣着的万鬼朝宗图随呼吸般起伏。
阶下立着身披绯红宫装的公主，发间凤钗坠着的幽冥珠正滴溜溜转向徐灵风，而十殿阎罗分列两侧，判官笔在生死簿上划出的沙沙声，与笼中犬只细碎的呜咽绞成一片。
殿柱阴影里还立着无数戴枷的鬼差，甲胄上凝结的鬼火将地砖缝里的彼岸花映得明明灭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