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不服气的反驳道：“二舅，此言差矣，这两只羊本就死了，而狼分明还活着，却死在了你我之手。”
万物皆有灵，孔子教过我们，要仁道，无论是对人还是对动物。
这次的情况，就像当初在村庄的时候，扶苏阻止宋坤钓鱼，认为钓鱼不仁。
他倒想看看，二舅该如何解释？
宋坤冷笑一声：“你确定，我们来的时候，两只羊都是死物？”
“我......”扶苏愣住，对哦，好像小羊羔还活着。
“是你眼睁睁的，看着豺狼咬死了我们家的羊，你说你有没有罪。”
扶苏瘪瘪嘴：“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你族人的羊啊。”
宋坤环顾一周，挑眉说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还需要我来解释？”
“这两只羊，看起来就是家养的绵羊，又不是野生的山羊或者羚羊。”
“狼咬死了我家的羊，我杀了它们，很合理吧？”
扶苏内疚的低下头，沉默不语。
许久后，他才蹦出来一句话：“难道，我们就不能驱赶它们吗？非要杀了？”
宋坤冷声回道：“今天，我们赶走了豺狼虎豹，然后明日，它们又回来为非作歹，你觉得有用吗？”
他又做了个比喻：“好，那就将羊视为秦朝的子民，而狼为外敌。”
“外敌入侵边境，让子民苦不堪言，你如果是秦朝帝王，当应该如何去做？”
扶苏想都没想直接回复道：“自然是将外敌驱赶至远方，让他们从此不敢再侵犯中原。”
宋坤挑眉：“仅此而已？”
“对啊。”
宋坤义正严辞的说道：“这个问题，你可以回去之后，问问你的父皇，听听他有何见解？”
“而我的回答是——”
“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驱赶一次，不能治其根本，当横刀立马，永绝后患！”
宋坤张开双臂，歪头笑道：“如果，这整片大草原上，再无豺狼虎豹，牧人不就可以安居乐业？我们想去哪里放羊，就去哪里。”
“岂不美哉？”
扶苏有些不理解，他喃喃道：“这样做的话，杀孽太重了，并非仁政。”
宋坤走过去，将小狼崽抱在怀中。
小狼崽在他怀里挣扎着，张牙舞爪的反抗，然后被他一个拳头敲晕。
“所以，你读了那么多儒家《论语》，他们就是教育你，对敌人要仁慈，对自己人要冷漠吗？”
扶苏连忙回应：“二舅，哪里是这样啊？”
“那你怎么会可怜又心疼你的敌人呢？”
宋坤呵呵一笑：“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
“弱者，只有依附强者才能生存，而强者，统治弱者是他们的能力。”
“羊，之所以会被狼咬死，那是因为它们弱小。”
“但是，如果是一大片羊群，狼是不敢上前侵犯的。”
“这就是千万年前，我们先祖悟出来的生存法则，他们聚集在一起，成为部落。”
“然后，就有了秦国，再到如今的秦朝。”
“如果儒家教育你，要对众生施以仁政，哪怕对方是敌人。那这个儒术，我个人觉得，不学也罢。”
......
扶苏神色呆滞，听了二舅的长篇大论，他第一次开始质疑，自己学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他之所以会有这种思想，与淳于越的教导有一定关系。
这个淳于越，应该就是道貌岸然的腐儒一个！
还是杀得晚了。
扶苏怔怔的望着躺在血泊之中的两只羊，一大一小，相互依偎着，犹如生前那般。
可是，它们再也回不来了，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小羊羔本应该不用死，却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尚在襁褓之中，却英年早逝。
如果将羊视为秦朝的子民，岂不悲呼？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过错造成的，他本来有能力可以救下它。
宋坤拍了拍扶苏的肩膀，认真的说道：“竭尽全力的守护子民，这就是一国之君的使命。”
“并非只有让子民安居乐业，如果没有和平，哪来的安定？”
“既然秦朝足够强大，创造和平的方法，那就是发动战争，让敌人成为你的子民，才能终止纷乱。”
“一味的忍让，根本不能实现真正的天下太平。”
“扶苏，你懂了吗？”
扶苏愣愣的说了一句：“可是，打仗会死人的。”
宋坤怒斥：“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牺牲在所难免，为了避免更大的牺牲，只好让一部分人先流血，而不应该委曲求全。”
不得不说，宋坤今天说的这些话，给年幼的扶苏，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震撼。
从未有人这么教育过他，夫子都是说，要对万民施以仁政，就能天下太平。
从未有人告诉过他，这个世界还有外敌入侵？
因为所谓的外敌，都被嬴政清理了。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在负重前行。
直到这一刻，扶苏才恍然大悟，原来父皇并不是一个糟糕的皇帝。
相反，他是一个伟大的帝皇！
正是因为有他的力排众议，强力发兵远征，才缔造了当今盛世。
......
扶苏将两只羊的尸体，搬上马背，他运回了伊吾皇宫。
结果，他刚走，就被宋坤偷了羊，一大群臣子流着口水在处理食物。
“今晚，吃烤羊肉串咯！”
“？？？”
不是，二舅，你刚才说得那么义正言辞？
扶苏再度震撼了一次！
黄昏的烤肉宴，扶苏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他如坐针毡。
羊羊这么可怜，怎么能吃羊羊呢？
他的内心是拒绝的，可是，那些羊肉串，真的好香啊。
独孤夏咬了一大块羊肉，把小嘴都塞满了，腮帮子一直鼓动着。
“喏，表兄，给你。”
扶苏咽了口唾沫，他实在有些盛情难却，只好勉为其难的收下。
他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在大快朵颐，哪怕只有三岁的表弟表妹，都吃得津津有味，就自己一个人矫情。
扶苏只好说服自己，抿抿嘴，将一块羊肉咬进嘴里。
入口迸射出来的肉汁，让他大呼过瘾。
一时间忍不住，又尝了好几串。
《真香》
......
第二天醒来，扶苏已经觉得自己起床很早了，结果出门后，看见二舅正带着两个表弟在晨练。
不是，你们？天寒地冻的，真的有必要那么拼命吗？
扶苏自认为，他是做不到的。
只是他一想起，二舅曾经说过，小时候的父皇，也是这样跟着他晨练的。
念及至此，扶苏解开了厚重的裘衣，顿时身子一颤。
他咬牙加入了晨练的队伍。
由于回宫之后的三年，他疏于锻炼，导致没跑几步路就弓下腰喘气。
宋坤来到他的身边，淡淡的说了一句。
“想当年，你的父皇比你还小的时候，跟我跑了十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