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心头一震:“就是它了。”
“小虎。”他转过头,眼神带着一丝从容,“看见那边了吗?”
小虎顺着看去,点点头:“看见了……排长你是说……我们翻过去?”
“对。”秦苍深吸口气,嗓音低沉,“等会儿我先出去吸引他们注意,你翻到那边。别回头看,听见枪声也别停。”
小虎瞪大眼睛,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排长你疯了?你出去不就是送死吗!咱们、咱们一起走,我能掩护你!”
“胡说!”秦苍声音低低一喝,眼神里闪过一抹狠厉,“这是命令!”
小虎咬着牙,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的心乱成一团麻,既是恐惧,也是无力感:“可是排长……”
“别可是了。”秦苍的声音忽然柔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淡淡的,“想活着回去吗?想以后吹牛,说你跟排长一起绕过鬼子吗?”
小虎眼眶红了,嗓子发紧:“想……”
“那就听我的。”秦苍深深看了他一眼,“听我的,你还有机会。”
说完这句,他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像是一把出鞘的匕首。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的紧张和急躁狠狠压进胸腔里,那一瞬,他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块石头,冷硬、锋利、随时准备撕裂夜色。
他攥住小虎的胳膊,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记住,我一出声,你就跑。别回头。”
小虎紧紧抿着嘴唇,拼命点头。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掌心全是汗,指尖都在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渐渐稳住了。
秦苍慢慢抬起身,伏低身体,猫着腰,像一只猛兽般缓缓游出浅沟。他的手轻轻拨开草丛,眼睛透过缝隙,看见了几个鬼子正慢慢靠近,其中一个人甚至已经抬起了枪。
“现在。”秦苍深吸一口气,猛地从草丛中跃出,手中的石头用尽全力甩了出去。
啪!石头重重砸在远处的树干上,发出一声巨响。
“谁!”一个鬼子大喊着,枪口瞬间调转。
下一秒,秦苍飞身而起,几乎是本能地横掠过去,扣下扳机——砰!砰!两声急促的枪响,打得鬼子顿时混乱。
“小虎!跑!”他嘶吼出声。
小虎仿佛被惊雷劈中,猛地一咬牙,猫着腰拼命朝藤蔓小道钻去。泪水和汗水一起从脸上飞溅出去,他的眼前几乎一片模糊,但他的耳边始终回荡着那声嘶吼:“跑!”
秦苍侧身滚入一片草丛,枪声、叫喊声、脚步声顿时向他集中而来。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脏正拼命跳动,每一跳都像是在撞击生死的门槛。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嗅到空气里弥漫的火药味。
“妈的……”他心里低骂一声,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悔意,“小子,你给我活着出去。”
周围的鬼子喊叫声越来越近,秦苍一手稳住枪,一手摸向腰间最后一枚手雷,指尖在冰凉的金属上来回摩挲。他的胸腔起伏得越来越剧烈,但眼神却逐渐冷冽下来,像是要在死神面前,露出一个冷笑。
“来啊——”他在心里低吼,牙关紧咬,像一只困兽,在夜色中亮出最后的獠牙。
而另一边,小虎已经拼尽全力钻入藤蔓后的小道,耳边是风声、枝叶划破皮肤的刺痛感、还有脑海中排长那道沙哑的声音。他心中带着一丝撕心裂肺的疼,却不敢停下半步。
秦苍从藤蔓后的小径中穿出时,浑身像从泥塘里捞出来的,全是湿土和划痕。他的呼吸很沉,每一口都像带着火星。他抬眼望向前方,那熟悉又破败的几间草屋若隐若现地映在夜色中,灯光如豆,微弱却指引着他回归的方向。
他心底猛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松了一口气的解脱,有尚未散去的紧绷,还有一丝前所未有的空虚。他知道自己应该感到庆幸,毕竟能从那群鬼子手下全身而退可不是寻常事,可他心里盘旋的,始终是小虎的影子。
“小子,你可别让我失望。”他低声喃喃,嗓音沙哑得像砂纸刮在铁皮上。
当他推开草屋的破门,屋里几道目光齐刷刷投了过来。火光映出几个熟悉的脸——老王、柱子、刘三,还有正在擦枪的小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烟草味,混杂着湿土与油脂的气息。
“排长!”柱子第一个扑上来,眼睛发亮,“你可算回来了!”
刘三的眉头紧皱,猛地站起身:“小虎呢?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老王沉稳地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秦苍一瞬间没开口,他站在原地,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攥着。他的眼神绕过屋里众人,落在角落那口装着清水的木桶上,水面映出一张满是污泥、血痕、疲惫的脸。他咧了咧嘴,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哑着嗓子道:“活着,别慌。”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连火苗烧柴的噼啪声都显得突兀。
刘三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神带着逼问:“在哪?小虎在哪?”
秦苍用力甩开他的手,语气冷冷的:“我还没喘口气,你急什么?他在后面,有路能出来。”
刘三呆了一瞬,拳头攥紧又松开,声音低了下来:“我去接他。”
“不急。”秦苍一抬手,眼神凌厉,“你去了就是送人头,等。”
屋里静默,只有小黑喃喃道:“排长,你怎么……这么狼狈啊?”
秦苍苦笑一声,坐在角落里靠着墙慢慢滑下去,双腿终于得到了片刻放松。他摸出一截干粮,牙齿咬上去,才发现嘴唇破了,渗出咸腥的血。他索性丢开干粮,闭上眼,心跳却始终无法平复。
他脑海里翻滚着小虎的身影——那张少年的脸、咬紧牙关拼命奔跑的背影、眼角噙着泪的神情。他闭了闭眼,低声道:“那小子,能跑出来。”
刘三靠在门口,拳头抵在门框上,指节泛白。屋外风声飒飒,像一曲冷酷的催命曲,没人说话,大家都在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只有火光在跳跃。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声低哑的喊叫:“排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