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小虎在一处乱石后蹲下，伸手拨开一块伪装用的青苔岩石。那岩石下赫然藏着一道窄小缝隙，只能容一人侧身钻入。缝隙尽头隐约透出些微光亮，正是秦苍曾暗中布置的隐蔽哨所。这个落点，外人绝无可能知晓。
“进去。”秦苍吩咐。
小虎犹豫了一瞬，终究没多说什么，率先钻入。岩壁间极其狭窄，稍不留神便会擦破皮肉。但他咬牙坚持，一步步往那道光亮逼近。爬了近盏茶工夫，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处天然岩洞，洞中搭有简陋的木架，架上摆着油灯、干粮与一方被细心擦拭干净的地图。
秦苍紧随其后，进洞后便随手封死了入口。昏黄的灯光下，他终于坐下，将那本密码册放在地图旁，眉头紧蹙。
“接下来怎么打算？”小虎忍不住问。
“等。”秦苍淡淡吐出一个字。
“等谁？”
秦苍目光微敛，声音低沉如夜：“支援。”
小虎愣了愣，随即摇头苦笑：“你还信有人会来？现在局里是谁都知道，有人要我们死。”
“所以，才要赌一次。”秦苍盯着那张地图，指尖在某个隐秘的标记上轻轻敲着，“我放出去的信号，他们看不懂，但我那人懂。若他没死，他一定会来。”
小虎心里一震。那个人……他当然知道是谁，那是秦苍曾救过命、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一直藏在某处做接应。他对秦苍的信任，向来超乎常理。若真有人能救他们，唯有此人。
“若他死了呢？”小虎声音微哑。
秦苍淡淡一笑，那笑里藏着些许薄凉与讥诮：“那便是我们死了。”
小虎不再言语。他清楚，秦苍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说有人来，那便是还有一线生机。但那一线，终究太细太弱，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时间一点点过去，洞中极静。小虎靠在石壁上，闭着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他脑子里翻滚着这几日发生的一切，那些追杀、陷阱、背叛与血。每一幕都似刀刻在心头，让他透不过气。
“为什么。”他忽然低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与痛楚，“为什么我们走到这一步了，还要坚持？”
秦苍没抬头，只是冷冷答道：“因为走这条路，是我们自己选的。”
“选了就不能回头？”小虎声音更低了。
“回头？”秦苍终于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透着一丝冷意，“回头要么死，要么烂成和他们一样。”
小虎苦笑。是啊，要么死，要么烂。哪有第三条路可选。
忽然，洞口那头传来极轻微的一声动静，若非秦苍耳尖，怕是听不出。下一刻，他已悄无声息拔出手枪，身形如猎豹般绷紧。小虎立刻闭气，身子更往阴影处缩了缩，眼中透出一丝凝重。
一道黑影缓缓钻入，动作极小极缓，显然是行家。秦苍目光冷厉，手指已搭在扳机上，却在那黑影抬手打出一个极隐晦的手势时，松开了半分。
“自己人。”黑影低声道，嗓音沙哑，“你发的信号我看到了。”
秦苍这才缓缓将枪收回：“来得不慢。”
黑影嘿然一笑：“你等我等得着急了？”
小虎终于松了口气，却又疑惑道：“怎么连你也被盯上了？”
黑影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份密封文件，递给秦苍：“这不是盯上我，是盯上你们的人，已经盯上整个局了。”
秦苍接过，翻看几眼，神色愈发阴沉。那上面列出的名字与行动计划，比他预想的还要狠辣彻底。
“这帮畜生，是打算一夜之间，连根拔起。”黑影低声咒骂。
秦苍眸色幽冷如潭水：“那就不能让他们得逞。”
黑影沉声道：“我能带你们出去。但出去后……你们要去哪，怎么活，是你们自己的事了。”
“活着。”秦苍冷冷一笑，眼神凌厉得像刀锋，“活着，就有得翻盘的机会。”
小虎也跟着笑了，笑得有些苦涩，却终于有了几分力气：“既然这样，那就走吧。反正也没得选了。”
他们已经走了很久，离开那个藏身的隐秘落点后，黑影带着他们钻入了林中一条极少有人知晓的密道。这条密道贯穿数座山岭，本是数年前的战线动荡时所挖，用来作紧急撤离之用，地图上甚至没有留下只字片语。秦苍知道这条道，但他从未走过，因为他清楚，这样的路，不到逼不得已，绝不该去尝试。
狭窄、阴冷、潮湿，头顶不时有碎石落下，脚下尽是松动泥土与乱石。黑影在前，小虎居中，秦苍殿后。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但每个人心里的疑云，却在悄然翻滚，越堆越厚。
秦苍心里冷笑。他从黑影现身那一刻起，便觉不对劲。这人来得太快了，甚至比他预计的时间提前了将近一炷香。而那份递过来的密信，看似详尽，却漏洞百出。字迹虽仿，语序虽对，可行文间隐约带着不属于那位旧识的另一股习惯性笔风。
假的。
至少，那封信，绝不完全真实。
但秦苍没有点破。他很清楚，这一局未破透前，提前撕破脸只会逼得对方狗急跳墙。眼下，他们还需借这条路出去。而出去后，这账，自然要细细算清。
前方，黑影忽然停下脚步，转身低声道：“再走半里，就到出口了。那儿接应的人马已备好，你们只需换上装束，便可直接撤出山口。”
“人马？”秦苍淡淡挑眉，“多少？”
黑影似未察觉异样，答得坦然：“八人，都是死士，装备齐全。”
“倒是齐全得很。”秦苍冷笑一声，但这笑意藏得极深，在黑暗里几乎辨不出来。
黑影又道：“出了密道，我们便不再同行。我给你们指个方向，你们自去。”
“你不怕我们活着出去，把你们卖了？”小虎忽然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语带几分讥诮。
黑影脚步一滞，旋即轻笑：“卖？这年头，活命都难，哪有人在乎这一口气外的账？”
“说得轻巧。”小虎似笑非笑，“可有些账，不是你想赖就能赖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