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推开,微弱的光线透过缝隙投射在地板上,将里面的黑暗缓缓撕开。
姜粥粥抬起腿,走进去。
一个毛茸茸的小团子欢快地跑过来,主动在她腿上蹭来蹭去。
姜粥粥轻声说道:“年糕,你先出去玩。”
胖乎乎的年糕听懂她的话,乖巧懂事地离开。
幽暗的房间,温度比外面还要冷冽,透过暗淡的光线,姜粥粥看向地板上坐着的身影。
像是冰冷的雕塑,散发着沉沉的死气。
他穿得单薄,本就惨白的肌肤没有一丝血色,和活人相比,他更像一具被困在深宅大院中的鬼魅。
姜粥粥走到他的面前,垂眸看着他的脸。
那张脸面无表情,毫无生机。
她忍不住伸出手,细长的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肌肤,轻微地颤了颤。
“这样会感冒的。”她说道。
蹲下来,身体朝他靠近,伸出手将他抱在了怀中。
隔着外套,她的体温渐渐温暖他,身上的气息一点点侵入他的呼吸。
季予安的眼眸颤动了一下,手不自觉地落在她的腰间,用力搂住她的腰。
就像是溺水中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哪怕只是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也想紧紧抓住。
这是他的求救信号。
那道从门缝里透过的光线落在他的侧脸轮廓上,一半明媚,一半阴暗。
深邃的眉眼中闪过隐忍又克制的痛苦,唇瓣翕动,却无法吐出一个字。
察觉他的身体有些不对劲,姜粥粥将他抱得更紧。
“别害怕,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
她的嗓音很温柔,和她的人一样,带着治愈人心的力量。
季予安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在大雪纷飞中,她蹦蹦跳跳踩在雪地上,手里提着蛋糕店的打折蛋糕。
那个蛋糕应该是她期盼已久的,即使看起来十分廉价,但她心情很愉悦。
后来,她滑倒,他们在大雪中相识,互相对着摔成一团的蛋糕许愿。
明明生活充满了糟糕,明明很狼狈,但她的眼神明亮,对未来充满希望。
那是季予安不曾拥有的,他丧失了一切活下去的欲望,但在她的身上却看到了蓬勃的生命。
那一刻,他突然想要活下去。
“对不起,让你看到了我最糟糕的一面。”
“你会不会对我失望?”
他抬起眸,那双幽深的眼眸在晦暗中变得浓稠,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姜粥粥摇摇头:“为什么要失望?”
季予安迎上她干净清澈的眼睛,狼狈地错开脸。
“我并不是一个健康的人,不止身体,还有心理……”
“明明对你存在不好的想法,却借着朋友的名义接近你,靠着一步步卑劣的方式,企图在你的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我并不好,我很差劲。”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自己真的罪不可赦。
姜粥粥听着他的忏悔,眼底划过一抹涩然。
季予安和其他人相比,还是太老实了。
如果这也算“卑劣”的话,那其他几人的恶行简直罄竹难书。
姜粥粥手捧住他的脸,低声问道:“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喜欢我?”
如果他早点说,或许错过的这些年里,她会好好给他加油打气,鼓励他早日康复,那他就不会遭受这么多痛苦。
季予安一字一句地说道:“不、敢。”
他们的相遇只不过是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萍水相逢。
她是阳光的,明媚的。
而他……阴暗、丑陋。
但在内心深处,还是渴望能和她再见一面。
所以他乖乖地配合着,那些苦涩的药日复一日地吞咽下去,祈求能够发挥作用。
可是……没用。
痛苦并不会消失,自幼年就饱受摧残的精神早已崩溃,哪怕他外表看似正常,但无论身体还是内心,早已千疮百孔。
他就像一棵已经迈向死亡的枯木。
看似粗壮,但已经被虫子蛀食。
手臂上的伤疤纵横交错,新长出的肉芽覆盖着丑陋扭曲的伤痕,将整个身体沉入浴缸中,一遍又一遍的窒息……
在无数次的接近死亡中,又渴望得到救赎。
吞下大把大把的药,企图能够彻底痊愈,胃疼得浑身颤抖,被送去抢救。
在配合治病的这段时间,他更加痛苦。
直到那次静静的发呆时,他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
季予安猛地看过去,只见一旁的护工因为无聊正在刷着手机。
“你在看什么?”他声音沙哑。
护工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说话,顿时吓了一跳。
自从他照顾这个年轻人,他就像一块死气沉沉的木头,从未开口说话,所以他才能光明正大地偷懒玩手机。
护工尴尬地说道:“看个直播,马上退出去。”
本以为对方会生气,但他的反应很平静,甚至问他:“我可以看一下吗?”
护工小心翼翼地把手机递到他的面前,听筒里的声音很娇很软,但脸并不是那张脸。
但只是听到声音,他的心在某一刻突然获得一丝平静。
卑劣地将对方当作替代品,就像是药效短暂的止痛药。
可是后来,他真幸运啊!
真的遇到了她。
但又害怕被人发现他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异类”,他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宛若戴着虚假的面具,模仿正常人应该有的态度与语气,仿佛自己并不是一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