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和你一起等着看葵满屋的笑话嘛。”老板哈哈的笑着打圆场。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欣赏着葵满屋今见太夫远走的背影。
“真好看呢，要是能归我就好了。”菊屋的老板娘叹了口气。
葵满屋到底什么时候能倒闭啊！
这样的对话还存在于吉原最顶尖的四家游女屋的另两家。
自那一夜开始，前往葵满屋的客人开始注意店里那个总戴着面具的小小身影。
每次花魁道中都会带着她同行。
遇到难缠的客人也会为她解围。
托她的福，普通客人也有机会见到今见太夫。
想要摘掉她面具的人不在少数，却总是被老板娘给严防死守掉了。
她在葵满屋里的主要工作就是在大堂中弹奏乐器。
古琴，三味线，筝，琵琶她都很擅长，三味线弹奏的时间最多。
客人可以花钱点曲，也可以要求她跟随唱上一两首。
但是为了保护嗓子，她每天晚上不会唱超过三曲。
虽还年幼，却已经显得非常博学机智，客人逗乐她些什么，也能做出不失礼的反击。
被用来给她当做踏脚石的今见太夫对她的态度也好得奇怪。
处处维护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进行振袖新造的工作，在今见太夫两位客人互相冲突的时候会站出来，代为招待其中一位客人。
同时会有其他振袖新造负责跟随她，保护她不被客人欺负。
“这种架势是已经把她当做下一任花魁了吧。”有老客笑嘻嘻的聚在一起讨论着。
“应该是了吧。”其中一人点头。
“才十二三的年龄就推出来了，这还该是做秃的年龄吧。”有人满脸的嫌弃，“这太小了。”
“可能是想先让她做十四岁的准太夫吧。”有人如此猜测着。
在吉原的分级里最高级别的女人被称为太夫，往下是准太夫。
太夫是会被称呼为花魁的女人。
准太夫是一个比较微妙的存在，进一步成为最优，退一步泯灭众人。
葵满屋为这位面具小新造造势也有三年了，不可能只让她做一个准太夫的。
所以那个身份可能是吉原的另一个玩法，让十四五岁，过于美貌的孩子先领取准太夫的身份。
按照花魁接客的标准先选取预备客人，等到长到更成熟的时候，由这位准太夫选取喜欢的客人，正式成为太夫。
这种玩法有过先例，但是很难执行。
十四岁，在外面，尤其是贵族家，是可以成为别人的妻子的年龄了。
但是在吉原，这意味着没有经验。
来吉原的人可不是为了找个良家妇女相亲结婚的，没有经验的女人代表的可能就是不够美味。
所以，年纪不是很大的女孩想要直接以花魁出道，那她的那张脸就要足够美丽，美到有人愿意为她按照花魁一样一掷千金，连摆宴席，只为求取她的一双着名之筷。
但是反过来，如果被判断为还不值得一掷千金，她就会受到反噬，哪怕她原本有足够的潜力成为花魁，经过准太夫这么一搞，她未来最多也就是卡在准太夫这一环节了。
准太夫和太夫的虽然都是高级娼妓，但是价钱不同。
况且准太夫也不是不会往下掉。
而吉原里的坏人也不少。
可能会为了能有触碰到她的机会故意使坏也说不定。
但是在十四岁生日那天，还是迎来了这场仪式。
葵满屋一如往常的组织了一场环整岛的花魁道中。
但是与往常不同，站在最中心位置的不再是那大家熟悉的今见太夫。
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孩子。
“采用的是外八文字的金鱼步啊，作为第一次游行而言胆子很大嘛。 ”
花魁游行时会采用一种名为金鱼步的步伐，又分内八文字步，和外八文字步两种步伐。
在行走时配合宽大的盛装下摆就显得像是在水中游弋的金鱼一样，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传说花魁在可以开始游行前光是这金鱼步就要练习三年以上。
一般金鱼步的选用也会体现花魁的性格特点。
“但是她很适合外八文字金鱼步哦，她的腿很漂亮，又长又直。”
立刻就有声音开始夸赞。
那人群中心戴着面具的花魁选用的外八金鱼步让她的一双美腿时不时的就会从衣服下摆显露出来。
若隐若现时才是最吸引人的模样。
“什么时候摘面具，不会打算这么走完全程吧。”
已经有人急不可耐了起来。
游行的队伍走出全岛的五分之一停下。
以将花魁围在中间的姿态向两边撤去，是矮了她一步，站在她身后的站位。
“不是说要游行全岛吗？怎么就停下来了？”围观众人的声音窸窸窣窣。
“是到了那个时候吧，毕竟不可能真的就那样戴着面具走完全程吧。”这样的猜测占据了大多数。
戴着面具的少女看着在场或好奇的目光，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今晚是满月，云层略厚，但是月光却又正好从云层中洒落下来，落在少女的身上。
她右手露出的指节也是葱白细嫩，看了就觉得十分完美。
那五指覆盖住面具下方较窄的地方，面具被往前抬起一点，从右方往左方缓缓划过。
首先露出的是饱满的额角，然后是那只因为年龄还显得有些圆润的右眼。
那眉眼好似天生就带了笑意与温柔一样，就算是没有聚焦在人身上，也让看到的人觉得温暖美好。
面具再下滑，连带着露出了她的左眼，轻轻的眨了一下，柔情似水得到了具现化。
那只左眼下的一点泪痣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眼光。
鬓角是她带有卷曲弧度的两缕碎发。
面具终于是被完整摘下，露出她完整的容貌。
或许是因为年龄的原因，她不如其他花魁一样着浓妆。
但就算是那样清淡粉嫩的妆容，也已经碾压了吉原现今存在的所有花魁。
很难想象她再继续长大的样子。
看呆的人群中有人不自觉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如果倾家荡产能换来与她欢愉一夜，我觉得值得。”
少女似乎是听到了，头颅微动，看向了发出声音的地方。
对着那里露出了一个很轻的笑容。
在那一块人群好像呼吸都变得明显后，她才端回姿态，张开口，优美缓慢的语调响起。
“我的名字是月耀，来自葵满屋，以后还请诸位多加关照了ありんす。”
那是在吉原特别诞生的廓词，女子在使用时总会显得声音更加柔媚，是所有游女都会掌握的语言。
“月耀太夫！”
有人这样喊着。
“月耀太夫！”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喊着。
少女似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手中的面具往身侧倾斜。
一名秃快速上前接住了她手中的面具。
之前负责为她引路的男人也走到了她的面前，背对着她将一块白色的手帕垫在了自己的肩上。
少女伸出手搭在了那块手帕上，借着他的力来扶自己。
队伍又恢复了游行的站位。
队伍最前方一名手握禅杖的领路人，用力的将禅杖敲击在地面。
上面的圆环和禅杖本身碰撞，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那声音后，他身后两个提着葵满屋店纹灯笼的男人，大声的叫出：“葵满屋！”
整支队伍，除了身为主角的少女，一起跟着喊出：“月耀太夫！”
领头人走出了第一步，整个队伍跟着走出第一步。
当队伍第二次喊出少女的名字时，围观者也跟着高声喊出她的名字。
动静太大，越来越多的店铺门被打开。
已经有游女陪伴的客人就从上而下的看着游行队伍，暂时还没有决定今夜相伴对象的干脆走出店铺特地来看。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围观的队伍。
这一位吉原还留在店铺中的客人仅有前一日的百分之十左右。
名为月耀的少女走得很慢，就算有花魁慢如牛的说法，她的行动也过于缓慢了些。
但是但是这样的缓慢反而招来了大多数围观者的怜爱。
这一夜开始，整个吉原开始统一等待同一名少女长大。
“哈哈，笑死我了，谁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能满足男人所有期待的女人，谁说没有能统一男人审美的女人。”葵满屋的老板娘在富江的房间里笑得直打滚。憋了四年多的气在这一刻彻底宣泄出来。她恶狠狠的对着窗户骂道：“没见识的东西们，来看看我的宝贝月耀吧！”
坐在梳妆镜前的富江正在小心翼翼的拆掉自己满头的饰品。
花魁用的发簪比普通游女要多出太多，他的头和头发在今天承担了太多。
没有得到回应的老板娘这才注意到了富江的动作，开心的靠了过来，脸上带着整个葵满屋看到了都会觉得惊人的温柔笑意，“来宝贝，妈妈帮你。”
富江停下手等她动作。
花魁的培训课程太紧密了。
他自两岁到这里开始就被老板娘看中决定培养为花魁。
这结果也可能是因为父亲的那双眼睛导致的。
但是一个花魁需要掌握的东西太多了。
他从说话都不是很顺畅还有花字音的年纪开始，就在学习，书法，茶道，花道，棋艺，音乐，鉴赏，文学等。
学习这些耗费了他太多的时间，在照顾自己这方面，他反而不是很擅长。
一头卷发得以自由时，他感觉头皮好像都狠狠吸了口气一样。
“我的宝贝月耀啊。”老板娘看着镜子中的富江，脸就贴在他的脸侧，笑容满意到都快要变成固体沙沙的掉满梳妆台了。“你真的不管怎么看都很完美啊。”
富江通过镜子看向了老板娘的眼睛，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很轻柔的笑容。
这也是他这十一年里在这里学到的东西。
“宝贝，你要继续长大，你要变成吉原的月亮，压得她们毫无光彩。”老板娘的表情已经有些癫狂了。
她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摸上了富江的脸庞，嘴里的声音也变小了很多，“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看的人？这么好看的人居然是真实存在的？这么好看的人就在我身边？”
“妈妈桑。”富江柔柔的叫了一声。
老板娘听到这个声音才醒过来，马上笑着问：“怎么了？”
“我好累啊。”富江的脸上流露出一点疲惫的神色。
不完全是伪装，他的身体情况并不算很好，花魁从头饰到衣服再到那双鞋，总共重量达到了二十多公斤。
做着那样的打扮，维持着相当高的仪态绕着能同时容纳三千多游女的吉原岛走了一圈，他确实很累。
“我可怜的宝贝。”老板娘又再爱怜的摸了摸富江的脸，“你好好休息，妈妈会帮你安排好一切的。”
富江露出一个温顺的笑容，他轻轻的反蹭了老板娘的掌心，“你对我真好。”
“当然，当然，你是我最重要的宝贝。”老板娘被哄得心花怒放。
富江的视线又通过镜子扫向了整个房间，他很熟悉这里，在担任秃的时候开始，他就常常往返这里。
这是今见太夫，葵满屋上一任花魁的房间。
如今这里被腾出来给自己了，那那个对他十分温柔的姐姐去了哪里？
如此想着，他也就问了出来：“今见花魁去了哪里？”
“哦，宝贝，她搬到楼的另一边去了，她必须要抓紧时间，在你真正的长大前找到愿意为她赎身的男人。”老板娘不在意的笑着，她现在的眼中只有富江。
对吉原的女孩而言，真正的长大意味着作为熟透的果实可以被采摘。
按照老板娘的计划，富江会在十六时去掉太夫前的准字。
也就还有两年的时间。
“希望今见太夫能找到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人啊。”富江真心实意的希望着。
“月耀啊月耀，在吉原太善良的女人是没有未来的。”老板娘皱眉，为这孩子表现出的温柔感觉不满，但是看到那张脸，又好像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消失了一样，她捧着他的脸继续哄着：“不过没有关系的，妈妈会教你应该怎么做的，妈妈绝不会让你在人心上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