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缕比蛛丝更细、比发丝更微的黑气,细若游尘,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邪异,竟在他神念都未能完全锁定的瞬间,如同拥有生命一般,无声无息地、狡猾地顺着他指尖方才接触尖刺的皮肤纹理,如同一根淬毒的牛毛细针,悄然钻了进去!
那黑气潜藏得是如此之深,隐匿得如此之巧,若非他此刻因为刚刚催动《大地风云经》而心神通明,五感六识提升到极致,恐怕就要被它瞒天过海,待到日后爆发,后果不堪设想!即便如此,那钻入体内的感觉也只是一闪而逝的微弱刺痛,旋即消失无踪,仿佛只是错觉。
「该死!」林逸脸色骤然一变,心中警钟大作,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立刻收敛心神,神念沉入体内,开始仔细内视己身。
神念过处,他清晰地「看」到,那丝阴险的黑气果然已经侵入!它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细小毒蛇,又似附骨之蛆一般,正沿着他手臂的经脉,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坚定,逆流而上。
其目标并非寻常修者储存灵力的丹田气海,而是更为核心、更为凶险的——他刚刚耗费无数心血才开始凝聚出道种雏形的灵台紫府深处!那里,是他一身道基的根本所在!
这该死的诡异玩意儿,竟然如此阴魂不散,难缠至斯!林逸心中又惊又怒。他万万没想到,即便是《大地风云经》这等蕴含宇宙真理的至高法门,其磅礴浩瀚的力量也仅仅是摧毁了那墨色尖刺的「形体」,却未能将其最核心、最本源的那一点邪恶「意念」彻底磨灭!反而让这丝残存的「意」化作了更为隐蔽和歹毒的存在。
「道……有阴影……」老子传承中的那句箴言,如同暮鼓晨钟一般,再次在他脑海深处轰然炸响。这一次,林逸浑身一震,似乎对这句话的理解,又多了一层更为深刻、也更为沉重的含义。
这所谓的「阴影」,不仅仅是指那些看得见、摸得着的外在强敌与魔道势力,更可能指向这种潜藏于无形,能够直接侵蚀道心本源的……内在心魔与邪祟!防不胜防,凶险更甚!
林逸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惊骇与不安,迅速在原地盘膝坐下,双目紧闭,收束万千杂念,心神高度集中。他立刻全力运转《大地风云经》,试图调动那股蕴含天地至理的玄妙伟力,将这入侵的黑气彻底炼化,永绝后患。他的神识如同汹涌的潮水,浩浩荡荡地涌向灵台深处,仔细搜寻、锁定那股隐晦至极、几乎与自身气息融为一体的侵蚀之力。
在他的「注视」下,灵台之内,那枚承载着他未来道途、原本散发着蒙蒙清辉、晶莹剔透的道种雏形,此刻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不祥的阴影。而那丝黑气,则如同一只狡猾无比的细小毒蛇,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道种的边缘地带,微微蠕动着,仿佛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等待最佳的时机,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林逸心知肚明,这黑气非同小可,一旦让其在道种内扎根,后果不堪设想,轻则修为停滞,重则道基被毁,甚至可能如之前所想,走火入魔,万劫不复!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心念急转之下,转而运转从《道德经》中领悟出的「无为而治」、「上善若水」之意境,试图以至柔克至刚,以静制动,引而不发,徐徐图之,希望能将这黑气从道种中温和地引诱出来,再以《大地风云经》将其彻底化解于无形。
然而,让他头皮发麻的是,那黑气竟仿佛拥有极高的灵性与智慧一般,敏锐地察觉到了林逸的意图。它非但没有被引出,反而狡猾地主动收缩,形态再次发生变化,从一丝线状化作一团更加微不可察的淡薄雾气,如同水银泻地般,更加迅捷地潜入了道种的更深处,大有要与他的道种本源彻底融为一体,再也不分彼此的架势!
「该死的狗东西,真是阴魂不散!」林逸忍不住咬牙低骂出声,俊朗的面容因焦急与凝重而微微扭曲,额头上更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这黑气的狡猾与难缠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黑气的深入,他的灵台开始传来阵阵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刺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啃噬他的神魂本源。若不能在它彻底扎根前将其驱逐或者炼化,恐怕真的会如他所料,不仅会严重影响他日后的修行进度和道途,甚至一个不慎,便会引动心魔,彻底走火入魔,沦为只知杀戮的魔头!
就在林逸心急如焚,几乎要不顾一切催动所有力量与这黑气拼个鱼死网破之际,一道略显清冷,却如空谷幽兰般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关切与嗔怪,从他的身后悠悠传来:「林逸,你又在逞强了!你的脸色很难看。方才那一击威力绝伦,但必然对你心神消耗巨大,为何还要这般急切地强行催动《大地风云经》?难道不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吗?」
林逸闻声,紧绷的心神微微一松,艰难地睁开双眼,循声扭头望去。只见月华之下,云梦仙子正俏立在他身后不远处,一袭胜雪的白衣在夜风中微微拂动,衣袂飘飘,宛如一朵于月下悄然盛开的雪莲,圣洁而高雅。
她那清丽绝伦的容颜上,一双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的秋水明眸,此刻却带着一抹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深深担忧与隐隐的心疼。她的目光紧紧锁在林逸苍白如纸的脸上,以及他额头不断渗出的汗珠,眼底深处飞快地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似有怜惜,又似有责备。
下一刻,她不再迟疑,莲步轻移,快步走到林逸身前,微微蹙着秀眉,缓缓蹲下身子,伸出纤细白皙、宛如羊脂美玉雕琢而成的手指,轻轻地搭在了他的右腕脉门之上。指尖微凉,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别动,凝神静气。」云梦仙子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决与威严。她指尖微微用力,一股精纯至极、柔和却又带着无比坚韧之意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一般,小心翼翼地顺着林逸的腕部经脉探入他的体内,开始仔细地、寸寸感知他身体内部的真实状况,特别是那股让她也感到心悸的异样气息。她的神情也随之变得无比专注与凝重起来。
林逸喉结不自觉地轻轻滚动了一下,感受到从她指尖传来的那份带着微凉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温热的触感,以及那股精纯灵力带来的舒缓之意,他原本焦躁不安的心,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些许,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他强自压下心头那份莫名的悸动与异样感觉,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地苦笑道:「多谢仙子关心,我……我没事,只是遇到了一点……嗯,一点棘手的小麻烦,应该还能应付。」他本能地不想让她太过担心,也不想暴露自己最深的秘密。
云梦仙子黛眉紧蹙,如画的眉眼间凝着一层寒霜,片刻后,她缓缓收回玉指,原本清冷的眸光此刻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惊疑。
「这绝非寻常的魔气侵蚀,甚至与我所知的任何一种邪祟之力都大相径庭。」她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判断,「这股气息……极其隐晦,却又带着一种仿佛源自灵魂深处、能够直接污染神魂本源的邪恶与堕落之力。它似乎……它似乎在针对你的道基,不,是比道基更为本源,更为核心的东西!林逸,你究竟招惹了什么恐怖的存在?」
她的目光锐利如剑,清澈的眼眸中倒映着林逸苍白的面容,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透。
林逸心中猛地一凛,知道在云梦仙子这等修为和见识面前,再想隐瞒已是徒劳,只能苦涩地摇了摇头,声音艰涩道:「仙子明鉴,我……我也不清楚它的具体来历。只是在方才与那魔道妖人最后一击硬撼,将其彻底击溃之后,恍惚间感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余孽,趁着我心神激荡,防御最弱的瞬间,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