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二公子并没有动。
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人才会暴露出真正的本性。
这一刻，云规随完全没有了平日刻意表现出来的冷峻与自信。而是脸色苍白双手颤抖死死的抓住了车内的扶手，眼神中都是哀求。
宛如一个无助的孩童，哪还有半点世家子弟的风采。
云三依旧没有动，尽管凭借他的力量对方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
“你是云家人，就应该有云家人的体面。”
云三轻声的开口。
“云家人生则当立天地间，为家担孝，为世担义。无论身处何境地，不辱先祖，不愧本心，不愧苍生。临事而惧，非不能也，乃不为也；临危而担，非不惧也，乃不敢不也。”
云三又一次做出了请的手势，“大公子要我背这一段云家家训给你。”
“他要杀我，对得起祖训？”
云规随脸色鄙夷。
“云家的很多事情二公子您未必清楚，杀你是要集中资源让大公子能度过将来的一关，也是为了云家。”
云三很认真的回答，“大公子说他杀你无愧于列祖列宗，如果你不相信那么认真想一想这几年几个长老的死就会明白。”
“他真的这么说？”
云二公子皱眉，表情渐渐的从鄙夷变成了认真。
“是。”
云三点头。
“盖生死之间，见人之本色；担当之际，显才之真章。”
云规随居然真的自己走下了车，虽然脚步还因为恐惧有些飘忽但却没有了一丝犹豫，只是他看着云三说了一句话。
“我也算对得起这句家训，按照规矩我死后牌位可以进祠堂。我要和列祖列宗一起看着云老大究竟有没有骗我。”
“好，我一定转达。”
云二没有再言语，只是惨笑了一声后径直迎面走向了那个已经越来越近的黑色身影。
云三安静的站在了云规随的身前，远远的冲着那个黑色身影微躬下了身子，手臂弯曲双手抱拳做出了一个世家在迎接贵客时候才会出现的古礼。
......
......
急速奔行中的柳先开眯起了眼睛。
他现在虽然体内经脉在两种力量的冲击之下有着不少的暗伤，但生生不息循环运行的暖流让他此刻要远远强于之前的任何时候。
以他的能力自然能早早就发现了路边的那辆明显早已经等候的商务车。而且在精神力的感知下，柳先开能察觉到在车内有一个人气血旺盛的程度堪比烈火。
显然对方是一个高手。
但又如何？
柳先开的方向并没有做出任何的改变，而是脚尖连续点地发力让身形突进的速度越发惊人！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柳先开脚踝微微一个旋转，身体四周奔涌的气流骤然停滞，男人但是身形没有一丝的晃动但是宽大的黑色兜帽服却一瞬间绷的笔直后才重重垂落。
无形的风在三人四周盘旋，云二公子的脸色越发的惨白。
“在等我？”
柳先开在月色下安静的开口，面具下的眼神锐利如刀。
“是。”
云三依旧恭敬的保持着拱手礼，语气平静的开口，“大公子说了，云家有人不懂事惹的先生不辞辛苦来鹿城杀人，自然要给一个交代。”
“交代？”
柳先开的精神力已经布满了四周，对面两人的气血心跳完全在他的感知当中，所以立刻分辨出了对方居然没有说谎。
这让他有些好奇。
“云十九是二公子的奴仆，云家与先生的矛盾源头自然是二公子。而且先生在杀了云十九之后曾经说过要看看二公子在面对生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所以大公子已经嘱咐我把二公子带了过来。”
云三退后了半步，云规随有些惨白的脸映入了柳先开的眼帘。
“云十九要杀你是我的意思，至于原因是因为我欠一个叫做苏澜女人的人情，她要我还这个人情。”
“我是主使人，事情到我这里应该结束。”
云规随看着面前戴着诡异苍白面具的非人者，语气有些艰难的开口。
柳先开沉默。
他能感受到面前的云二并没有说谎，不过唯一让他奇怪的是赫赫有名的云家居然会真的用云二公子的这条命来选择双方和解。
显然事情一定有他不清楚的细节。
“大公子有一句话要我转达。”
在死一样的寂静中，云三语气恭敬的开口，“根据度假山庄那句话来判断先生您要杀云二，无非就是要看看高高在上的这些人面对生死的时候是不是和平常人一样卑微。”
“这一点大公子说他很抱歉让您失望，毕竟云家屹立不倒这么多年靠的就是云家子弟在面对生死时的担当。”
“云二公子虽然做错了事，但是他会有自己的体面，也会保持云家人的体面。”
云三说完后将目光看向了云规随。
窒息。
这是云二唯一的感觉。
他能感受到面前这个非人者的可怕，甚至对方的气场让他的心跳都在一直的加速，宛如下一秒就快要跳出胸膛一样。
在人生的最后一刻...
试图坦然面对死亡的云规随从小到大接受的精英教育忽然让他混沌的大脑顿悟般明白了一个以往他永远不会懂的细节。
云老大不止是用他这条命给方方面面一个交代，也不止是要拿走他手中所有的财富。
这还是一次交锋！
如果他能足够体面的死去，那么不但云老大可以和面前这个非人者结下一份善缘，而且还赢了对方一筹！
“小的时候进祠堂，我最喜欢跪在西北角。我觉得那里有阳光，不是那么阴冷难受。”
云二看了一眼云三，“记住把我的牌位放在那里。”
没有再说话，云二在两个高大强悍身影的目光下缓缓从腰间摸出了一柄足够小巧精致的银色手枪。
他的手虽然在抖，但是却死死咬住了牙让自己看上足够坦然不是那么狼狈。
这是体面。
是云家直系子弟最后的体面。
顶住下颚，扣动扳机。
“砰！”
沉闷的枪声响起，云规随的身子倒下。
“下次先生再到鹿城，大公子扫榻相迎。”
云三的动作很快，在云二身躯倒下的一瞬间已经用手掌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微微一个抖动已经将云二的尸体轻柔的放在了地面上。
“车子是为先生准备的，可以屏蔽很多麻烦，而且里面还准备了酒。”
云三再一次躬身，他的双手中多出了一张白色金属质地打造出来的卡片，“这是大公子的名片，希望可以和先生交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