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脂成亲这日,怡翠和桑染都给文脂添了妆。
一身嫁衣的文脂很美,再是个嘎嘣脆厉害的,文脂也难逃羞涩还有紧张和对未来的茫然。
她不顾予欢的阻止,最后一次给予欢行了主仆之礼,磕了头。
两个人彼此相视,眼里都有泪光闪烁。
一路走来,所经种种,心中百般情绪,只有她们能懂。
文脂从未想过嫁人成亲,她跟在主子身边这么久,看过了太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早就打定主意不嫁人的。
可是,她还是一个不小心就被陆逸尘打动了,想着试试。
东宫大门外传来鼓乐喧天,周围满是看热闹的人,一身嫁衣的文脂被塞进花轿。
陆逸尘穿着一席喜服,一脸春风得意,骑上高头大马,在吹吹打打中带着喜轿离开了。
予欢等人站在门口,一直目送着看热闹的百姓簇拥着那串喜庆的艳红远去。
“怎么,舍不得啊?”怡翠笑着问道。
所有人都看向予欢。
予欢轻笑着道:“是啊,以后文脂成为别人家的的人了,有些舍不得,还有种嫁女儿的感觉!”
引的众人都笑了起来……
怡翠看着予欢的肚子,道:“你这胎也不知是儿子还是女儿。”
予欢抚了抚肚子,“应该是个女儿,乖巧的很,不像怀着淳哥儿的时候,一直在我肚子里练拳。”
怡翠想起了什么,就和梓隽等人道:“予欢怀着淳哥儿那会儿,就希望是个女儿,谁知生出来发现是个儿子,还有些失望呢。”
转而又笑着对予欢道:“你现在你又希望是女儿,我劝你快别盼,我听说越盼什么越不来什么……”
梓隽扶着予欢的手臂,“走吧,回去说话。”
待回了花厅,几人坐定后,女官让宫娥送上茶点和新鲜的水果,几人说着话。
水果都是梓隽特意让文承起从南方给捎带回来给予欢的。
怡翠和桑染一左一右坐在予欢两边的椅子里。
予欢指着那红彤彤的石榴和那颗粒饱满的葡萄道:“这两个都好吃,等下你们带些回去。”
梓隽和赵霆坐在对面的椅子里喝茶,也有些好奇地问梓隽,“你希望这个是女儿还是儿子?”
梓隽的眸子落在予欢的腹部,神色舒展,“我也希望是个女儿……”
因为予欢喜欢女儿!
梓隽记得第一次见到儿子的时候,淳哥儿就穿着一身小裙子,问他一个男孩子为何要穿裙子。
他还理直气壮地说他娘亲喜欢……
可几人说说笑笑的,但不包括赵玄,他的眼里只有李桑染。
他正专心剥着葡萄皮,剥好了皮,还将葡萄籽给抠出来,只将透亮的葡萄肉送到李桑染的嘴边。
李桑染偏了偏头,快速的扫过在场的众人一眼,转眼眼神凶狠的瞪赵玄,咬着牙根儿道:“你给我收敛点……”
予欢和梓隽等人都默契的当没看到,对于变得如此贤惠体贴的赵玄,他们已经从开始的惊愕,经历了打趣,嫌弃,现在已经麻了!
李桑染也已经尴尬得麻了,她都不知后悔多少次了,简直就是自作孽啊!
开始她还挺淡定的,以为赵玄就是为了掩饰尴尬。
可接下来,只要看到自己,就跟看见了宝藏似得就盯着她。
开始她还没觉得什么,可关键让她受不了的是,赵玄这不分场合的黏糊,让她窘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赵玄有病。
好在,唯一让她安慰的是,赵玄不在她身边还挺正常的,否则,她真受不了会跑路的。
赵玄被媳妇凶了,顿时规矩了,却用哀怨的眼神看着媳妇。
像是在说:你怎么能凶我?你嫌弃我了?
又来……瞧着他那怨夫样,李桑染无奈扶额。
那控诉的目光,让李桑染感觉自己就是个对他始乱终弃的渣女。
梓隽和赵霆也扶额,实在没眼看。
然而,就在这时,砚台面色严峻的来了东宫,直接将梓隽,还有赵玄兄弟都给叫走了。
尽管砚台没说什么事,可予欢等几个女人都意识到了有大事发生了。
一连两日,梓隽都早出晚归的,予欢都不用打听就能猜到,朝廷肯定有大事发生。
果然大事无需打听,便能如风般快速弥漫开来,八百里军情加急送进夏京,就这么吹进了身在东宫的予欢耳里。
夏泊淮出事了!
夏泊淮在战场上失踪了!
他是这次北疆征战的最高统率,统率失踪,可想而知,战况何等严峻。
夏京一片哗然,北疆的消息满天飞,弄得人心惶惶。
北齐那边的人对于礼仪之邦的夏人来说,那就是没有开化的野人一样的存在。
予欢不懂战事,更不懂朝政,做不了什么。
况且她现在手捧着六个多月肚子,自然不愿梓隽为自己分心,她表面上只能安分地待在东宫里养胎。
可她却仍旧忍不住暗暗担忧,为夏泊淮担忧,他是自己的好友,她做不到若无其事。
恰好,孔怡翠和李桑染从万佛寺回来,直接来了她这里,是来给予欢送平安福的。
予欢接了平安福,“给夏泊淮祈福去了?”
夏泊淮也是怡翠的好友,怡翠也是担忧不已,她满是忧心忡忡的道:“是啊,这些个该死的北齐人,简直就是强盗。”
一旁的李桑染跟着父亲在东疆待过,对于战事比予欢和孔怡翠要懂得多些,而且她平时也比较关注北疆战事,故而跟两个人说了些。
让北齐发疯的原因是不打不行,北齐那边的土地和物产相比大夏来说贫瘠许多。
尤其是去年一年雨水不足,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冬天,开春儿了把地种上了,苗子才长掌高就下了一场霜雪。
庄稼苗和草都冻死了,这就意味着人和牲畜都将面临毁灭式的打击。
于是,他们都盯上了大夏,他们坚信只要将大夏给拿下,就意味着活下去。
他们的父母妻儿都能活命。
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抱着这个心念的玩命冲杀。
开始在夏泊淮这里并未讨到什么好处,可北齐是下了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开始就拉上了左右两边的贫困兄弟,后来见不能拿夏泊淮如何。
竟又蛊惑了其他也将要揭不开锅的兄弟,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穷鬼团,以北齐为首的穷鬼团已经打红了眼,来势更加凶猛。
夏泊淮有勇有谋,开始还能与对方打个平分秋色。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被癞皮狗式的缠着厮杀下,大夏兵也打得疲惫不堪。
予欢沉思了许久道:“你刚刚说突厥也可能暗中参与了?”
李桑染蹙着眉道:“我也是听说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北齐与突厥只相隔一个部落,我觉得参与也正常。”
孔怡翠忍不住道:“这才签订盟书多久,拓跋璟还在我们这里呢,他们怎么敢……”
李桑染却不觉稀奇,“突厥本就内耗严重,希望拓跋璟死的人大有人在。”
……
深夜,睡着的予欢感觉到了什么,睁开双眼,昏暗的灯光下,予欢一眼看到身着明黄色龙纹衣袍的梓隽,正坐在榻边。
“吵醒你了?”梓隽声音有些暗哑,他的眸里多了些歉意。
予欢迷糊的回了句,“没有,什么时辰了?”
梓隽伸手抚上她的腹部,羽毛般轻抚,“你再睡会儿,才寅时半。”
“天都快亮了?”予欢顿时往里面挪了下,给他让开位置,“宽了衣裳睡一会儿吧。”
梓隽抿了下唇角,“不了,我得马上走……”
予欢一下就清醒过来,挣扎着坐起身,“去哪里?”
梓隽见此,扶着她坐起身,拿过引枕垫在她身后,让她靠着坐,云淡风轻地道:“就是随着集结的大军去支援一下晋皇叔,别担心。”
予欢的心阵阵收紧,双眼有些发涩,她紧紧地捏着他的衣袖,“那边……”
她想问那边战况很严峻吗?
可是她一出口,就带了两分哽咽,予欢一下住了嘴。
梓隽心里一疼,将她抱在怀里,“相信我,没事的,我很快就回来的……”
予欢环住梓隽的腰身,喉咙堵得厉害,她很多话想问,却不知从哪儿问起。
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的心中被不安和恐惧填满,所有的情绪都化为无声的拥抱。
梓隽贪婪地呼吸着予欢身上的气息,心里都是对她的愧疚,“予欢,我答应过你的,要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女儿出生的,我会尽量在我们女儿出生的时候平定北疆回来的,也会将晋王叔平安带回来的。”
“嗯,既然你答应了,那你就不要食言,一定要在我们的女儿出生的时候回来……”
梓隽眸子颤动了下,片刻,才道:“好……”
他是出发前回来看看予欢的,还要收拾些东西。
予欢不顾梓隽的阻拦,披了衣裳下地帮他收拾,顺口问了句,“这次都谁跟你去?”
梓隽跟着收拾衣裳的动作顿了下,抿了下嘴角,还是告诉了她。
就算他不说,明天她也会知道。
予欢听完梓隽说出的这次随行将领的名字,整颗心都跟着沉了下去。
而赵霆兄弟不但在内,就连裴怀钰都在其中。
梓隽抬头看向予欢,眉眼含笑地道:“别多想,他们都是主动请缨的,而我的作用,不过是为了鼓舞军心而已……”
予欢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将孔怡翠为自己请的平安福默默地塞进了梓隽的包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