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玉蹄的蹄子深深陷入肉坑。
绿色的粘液与金色的光芒在坑底交织。
形成一个复杂到极致的法阵。
“你让我放弃源海。
是怕我用双生印记封印裂缝。
断了你的野心。”
黑山羊母神发出愤怒的咆哮。
那声音如同万千冤魂的哀嚎。
震得整个暗森都在崩溃。
所有暗森的触须同时扑向玉蹄。
将她紧紧缠绕。
形成一个巨大的茧。
试图将她永远困在其中。
茧内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玉蹄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骨骼在发出“咔嚓”的变形声。
皮肤下的血管正与缠绕她的触须相互融合。
一种令人恐惧的畸变正在发生。
但她没有反抗。
而是将罗天给的罗盘碎片按在眉心。
碎片瞬间化作无数光点。
点亮了她颅骨内的双生印记。
金光与绿光在她脑海中交织。
形成一个微型的源海与暗森模型。
仿佛宇宙的缩影。
“现在该我问你了。
母神。”
玉蹄的声音在茧内回荡。
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平静。
“你以为困住我的身体。
就能阻止印记的共鸣吗?”
她猛地催动双生印记。
脑海中的微型模型爆发出璀璨的强光。
茧内的触须瞬间失去了生命力。
枯萎成黑色的碎屑。
露出外面正在分崩离析的暗森。
天空中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缝。
仿佛现实的帷幕正在被撕开。
黑山羊母神的身影终于完整显形。
那是一个由无数扭曲触须和巨大眼球组成的恐怖肉块。
中央嵌着一枚正在破裂的黑色晶体。
晶体的形状与玉蹄诞生时所见的胎盘如出一辙。
充满了生命与死亡的悖论。
母神的触须抓住最后一根即将断裂的树干。
发出非人的嘶吼。
声音中带着不甘与怨恨。
“你以为赢了?
真正的混沌。
在源海之下。
你不过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牢笼!”
当玉蹄走出暗森时。
源海的颜色已经从暗紫色变成了令人绝望的深紫色。
仿佛一片凝固的血液。
她看见远处那片曾经象征着希望的黄金彼岸正在崩塌。
露出里面盘绕着的、比黑山羊母神庞大无数倍的触须网络。
那些触须如同宇宙的神经。
连接着未知的黑暗。
原来源海本身。
就是某个更古老、更强大存在的囚笼。
而她一直以来的追求。
不过是从一个囚笼望向另一个囚笼。
她低头看向蹄腕。
那些象征混沌的螺旋纹路正在缓缓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罗天留下的星核碎片。
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
而右角的钥匙印记。
则吸收了暗森的绿色能量。
变成了一种诡异而神秘的暗金色。
仿佛在诉说着光明与黑暗的融合。
她突然明白。
所谓的“测试”。
不过是让她在两种虚假的命运中做出选择。
要么成为囚禁者的钥匙。
要么成为寄生虫的养料。
而真正的自由。
从未出现在选项之中。
“不对劲……”
玉蹄再次喃喃自语。
这一次。
她感觉到在源海与暗森之外。
还有第三股难以言喻的目光在注视着她。
那目光来自更深邃的混沌。
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
带着一种非生非死的冰冷。
仿佛亘古以来就一直存在。
在等待着她做出下一个选择。
而这个选择。
可能会决定整个宇宙的命运。
她将蹄子缓缓踏入源海。
暗金色的角在水中划出一圈圈涟漪。
水面下。
无数散发着幽光的眼球正在聚集。
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暗森的方向。
那些枯萎的触须又开始蠕动。
仿佛死亡只是暂时的假象。
玉蹄知道。
自己踏入的不是救赎的彼岸。
而是另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牢笼。
但这一次。
她的双生印记已经觉醒。
赋予了她在牢笼的缝隙中窥探真相的能力。
让她能够直面那隐藏在克苏鲁神话背后、令人战栗的古老真相。
海风卷起她鬃毛里残留的触须残片。
残片落地生根。
竟长出一种奇异的植物。
不再是令人恐惧的眼球花苞。
而是开着金色花蕊的美丽花朵。
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玉蹄抬头望向源海深处。
看见罗天的光点正在与黑山羊母神的触须进行着最后的搏斗。
而在更远、更黑暗的地方。
有一个无法形容的巨大阴影正在缓缓睁开眼睛。
那阴影的轮廓。
玉蹄的蹄腕突然迸裂出墨绿色血管。
那些血管像活物般蠕动。
每一次收缩都带来尖锐的刺痛。
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触须在皮肉下钻行。
她盯着血管爬上心脏的轨迹。
瞳孔因恐惧而剧烈收缩。
那墨绿色与母神子宫壁的脉络如出一辙。
原来暗森的能量早已在她体内埋下畸变的种子。
她看见罗天的光点在源海漩涡中破碎成星尘。
每一粒星尘都映出黑山羊母神的狞笑。
那笑容扭曲了星尘的光泽。
让原本温和的光点变得诡谲。
玉蹄的喉管发出干涩的嗬嗬声。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刻角的瞬间。
罗天指尖的温度。
钥匙印记灼烧的痛感。
此刻都化作母神触须的粘液。
在记忆里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原来一切都是骗局。
所谓“源海封印”不过是引诱子嗣自投罗网的诱饵。
而她曾深信不疑的救赎之路。
竟是通往地狱的红毯。
血雾突然在眼前凝聚成罗盘形状。
断裂的指针像两柄匕首指向岔路。
左边的光明小径铺满星核灰烬。
每一粒灰烬都在呼唤她的名字。
那是罗天走过的路。
带着虚假的神圣气息。
右边的暗渠散发着羊水般的腥甜。
渠壁上蠕动的胚胎都长着她的面孔。
每一张脸都裂开嘴。
用她的声音呢喃着“回家”。
玉蹄的左角突然发出金属摩擦声。
鳞片下渗出的液体带着铁锈味。
那是她在母神腹中吞咽的羊水。
此刻正从毛孔里渗出。
在蹄腕上汇成细小的触须状溪流。
“走老路吧……”
颅骨里的声音分裂成两派。
在大脑皮层上反复拉锯。
一派用罗天的声线念着源海祷文。
每个音节都带着金光的暖意。
试图抚平她血管的暴动。
另一派用触须刮擦着脑髓。
唱诵的混沌赞歌让她蹄腕的纹路剧烈跳动。
她的前蹄悬在两条路上。
肌肉因矛盾而紧绷。
左蹄刚陷进暗渠的湿滑黏膜。
就看见所有胚胎突然睁开眼球。
瞳孔里全是自己踏碎浮冰时的倒影。
那倒影里的自己正一步步走向毁灭。
右蹄刚踏上光明小径。
星核灰烬就竖起尖刺。
扎进螺旋纹路的瞬间。
她感到一股熟悉的、属于罗天的力量正在清洗暗森的粘液。
却也同时点燃了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远处的源海正在坍缩成黑色子宫。
粘稠的暗紫色泡沫翻滚着。
像极了母神搏动的心脏。
而暗渠尽头浮出母神的半截颅骨。
眼窝里燃烧着绿色鬼火。
正死死锁定她的位置。
玉蹄的右角钥匙印记突然发烫。
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颅骨里的声音屏障。
那些被触须捂住的真相瞬间涌入。
罗天当年刻下的不是钥匙。
而是一枚以圣子血脉为引的炸弹。
只有当子嗣同时踏足光明与黑暗。
让两种力量在体内碰撞时。
才能炸毁源海下那座囚禁着古老邪物的真正牢笼。
这个认知让她浑身发抖。
原来罗天的牺牲。
她的试炼。
都只是引爆器上的零件。
墨绿色血管突然爆裂。
黑红色的血液溅在星核尖刺上。
竟开出妖异的黑色蔷薇。
玉蹄盯着花瓣上的倒影。
看见自己分裂成无数个影像。
有的戴着罗天的道冠飞向源海。
翅膀却在金光中融化成触须。
有的长出滑腻的触手钻进暗渠。
瞳孔却闪烁着源海的星光。
而真正的本体站在两条路的交叉点。
蹄腕的螺旋纹路里同时涌出金光与绿液。
在地面汇成旋转的阴阳鱼图案。
图案中央。
一块被母神啃噬过半的青铜碑缓缓升起。
碑上“天灾”二字渗出粘稠的血液。
那是被封印的古老预言。
当黑山羊子嗣踏碎光明与黑暗的界限。
天灾将降临此界。
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一半是对罗天真相的悲愤。
一半是对自身宿命的恐惧。
原来所谓“老路”从不是选择。
而是早已写好的剧本。
走罗天的光明小径。
便成为引爆牢笼的炸弹。
走母神的暗渠。
便成为天灾降世的容器。
玉蹄的瞳孔里映着青铜碑上的血字。
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自己从诞生起就是一枚棋子。
在源海与暗森的博弈中。
连“墨守成规”都只是被设计好的歧路。
而此刻。
两条路在她脚下交汇成阴阳鱼。
她既是执棋者。
也是棋盘本身。
胸腔里翻涌的不再是单纯的恐惧。
而是一种混杂着绝望与疯狂的决绝。
既然命运是场骗局。
那就让这场天灾。
成为打破一切规则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