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磨磨蹭蹭熬到最后一节自习课。
心里已经模拟过十几遍邀请关慎儿当陪练的说辞，话都到嘴边了，人家一个不经意眼神，他又怂了。
不过在校一天下来。
黎簇倒是彻底明白了，苏万说想邀她陪练的人能绕学校一圈，真不算夸张。
借讲题搭话的副班长。
（呸，书呆子）
特意找上门的隔壁班霸。
（啧，二流子）
艺术细胞为零还硬凑上来的体育生。
（嘁，莽夫）
……个个花孔雀开屏似的，变着法儿哄她点头。
苏万瞄了一眼黎簇快被戳烂的数学书，嘴角一撇，有点无语。
还说他是个丧尸都不吃的恋爱脑，这也是个没救的。
本着江湖救急的精神，他唰唰几笔，写了张纸条，偷偷摸摸戳了戳前桌的背，小纸条像做贼一样向前传递。
黎簇被那点动静勾得抬眼，“搞什么鬼呢？”
苏万埋头狂写家庭作业，头也不抬：“没什么，帮你递了张小纸条而已。”
黎簇眉头一皱，“谁他妈让你……”
“bro，别紧张。”苏万搁下笔，侧过身对着黎簇，挑起半边眉毛：“就一句话：‘风里雨里，舞蹈教室等你’，猜猜给谁的？”
黎簇头皮一麻，顿感不妙。
视线慌忙追出去。
隔着七排桌椅。
关慎儿微微低头，马尾辫滑过肩侧，纤白的指尖已经捏住了那张小纸条。
黎簇：“……”
差点一口气没背过去。
他一个锁喉，勒住苏万的脖子来回晃，压低声音无能狂怒：“谁让你这么乱来的！啊！”
“yue……要死了要死了……”苏万被勒得直翻白眼，挣扎着小声辩解：“我这不是给你拉一下进度条嘛！”
“说了八百遍，我有我自己的节奏！”
“拉倒吧！节奏了一天，连个嗨都没憋出来！”
“……要你管啊！”
“黎簇！苏万——”
班主任杨老师阴恻恻的声音在后门炸响，他重重叩了两下敞开的门板：“你俩站外边儿来！别在教室里头当害群之马！你们不想学习别的同学还要学习！”
黎簇求之不得，弹射起步。
苏万秉着兄弟有难同当的原则，哀叹一声，三步并两步紧跟着蹿了出去。
杨老师沉着脸，对着走廊上两个‘门神’训了几句，扶了扶眼镜框，转身走到前门，换上一副堪称和煦的笑容，对着窗边看书的女生温声唤道：“关心同学，出来一下。”
关慎儿闻声抬头，不动声色地将那张传过来的小纸条夹进手边的一本书里，起身走了出去。
走廊微风拂过香樟叶。
“最近在班里还适应吗？学习进度跟得上吧？”杨老师闲聊似的：“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及时跟老师说。”
关慎儿余光掠过墙角，错眼看到黎簇百无聊赖地用鞋尖碾着地砖缝，而苏万则是一脸生无可恋地抬头望天。
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想到书页夹着的那张纸上没头没脑的邀约，心下也有了主意。
转回视线时，客套的滴水不漏：“同学们都很友善，帮我适应的很快，老师们讲课也很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没有落下什么课程，谢谢杨老师记挂。”
“嗯，那挺好。”杨老师在备课夹里抽出一张纸，“是这样，各班准备的节目都要提交审定了，关于你的小提琴独奏，这些经典曲目你看看哪个比较顺手？或者你自己有特别想选的曲子也可以提出来。”
关慎儿接过一看，诸如《梁祝 - 同窗共读》《友谊地久天长》《让我们荡起双桨》《丰收渔歌》等等等。
这也……
太经典了吧。
当年学琴那点想炫技装逼的小心思，在这堆曲子里简直无处安放。
她的视线滑过清单，忽然道：“能自选的话……您听过《he is a pirate》吗？”
黑珍珠号战歌，她近两年的心头好。
杨老师略有耳闻，但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确定：“加勒比海盗那个？校庆开幕式弄个海盗打仗的曲子，会不会……不太应景？”
“开幕式？”
关慎儿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以为她只有个闭幕式领舞来着。
开幕式也有她的事？
这安排可真……
眼前瞬间闪过燕追得知她要在校庆表演时眉飞色舞，甚至盘算着要给学校添砖加瓦的脸。
关慎儿甩掉脑子里那点猜测，迅速反应过来：“不会，既然是开幕式，才更需要先把全场的气氛点燃，把大家的热情调动起来，选这首效果应该会很不错。”
“你是表演者，觉得不会出岔子就选吧，老师没意见。”杨老师提起另一桩事：“那个双人华尔兹，练习有困难吗？”
关慎儿一时语塞，“还、还行吧……目前为止，我理论知识还蛮扎实的。”
只是上手经验为零而已。
杨老师能听出那点迟疑，体贴道：“不着急，校庆在明年三月，春光尚远，时间多的很……三班有个专门学探戈的男同学，要不要请他来给你搭把手，当个陪练？”
关慎儿笑着婉拒：“不用麻烦，家里有位长辈略懂，可以教我。陪练的话……”
一股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投了过来。
墙角的黎簇终于没看他那该死的地板缝了。
微风拂过，卷起他额前的碎发。
关慎儿迎上少年清亮的眼，那双眸子里映着长廊外的天光，也映着她的身影。
她声音放得轻缓，字字清晰，像在确认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约定：
“我已经和人有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