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月指尖凝起的灵力悄然散去，试炼塔悬浮在掌心的微光渐次收敛，最后化作一枚温润的玉坠贴在胸口。他垂眸望着衣襟下若隐若现的轮廓，喉结轻轻滚动——方才空间壁垒被撕裂时的轰鸣犹在耳畔，那股裹挟着混沌气息的能量洪流冲刷过识海的灼痛感，此刻还残留在眉心。
“原来你不止是座修炼塔。”他低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坠表面的纹路。半年前在南海深渊捡到这枚古朴塔身时，他正被几个武者追杀得狼狈不堪，只当是件能隔绝气息的法器，匆匆滴血认主后便束之高阁。那时谁能想到，这巴掌大的铜塔竟藏着如此玄机？
识海中忽然泛起涟漪，一道怯生生的意识探了过来，像只刚破壳的雏鸟：“主人……”
薛月挑眉，神识如潮水般漫过去。塔灵的形态尚未稳定，只是团朦胧的光晕在识海边缘游弋，带着初生的懵懂与依赖。“第二层空间是你弄出来的？”他刻意放缓了神识的频率，怕惊扰了这新生的意识。
光晕剧烈地晃动起来，似在急切地辩解：“是主人开辟时间流速空间时，引动了塔身深处的‘源初禁制’。您撕裂空间的灵力里，有星辰碎屑的气息……”
星辰碎屑？薛月心头一震。那是他渡劫时，被天雷劈开天劫得到的，当时随手收在储物袋里，竟成了解封的关键。他忽然想起塔顶那圈模糊的星图纹路，从前只当是装饰，此刻想来，或许藏着更惊人的秘密。但眼下显然不是深究的时候，塔灵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那团光晕正在缓缓变淡。
“需要什么能让你稳固形态？”他问。
“灵物……蕴含生命本源的灵物……”塔灵的意识断断续续，“空间扩张也需要……越多越好……”
薛月颔首，目光扫过桌案上堆叠的玉简。那些都是他这些年搜集的天材地宝名录，此刻看来竟像是为试炼塔量身准备的。他指尖点过其中一卷，羊皮纸记载的“冰晶雪莲”字样微微发亮——那正是南极冰原特有的灵物。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原本还在为南极之行的收获忐忑，如今倒多了几分笃定。
但笑意很快便沉了下去。他转身望向窗外，凉都的夜色正浓，远山如黛，唯有几处宅院亮着灯火。夏晴她们应该还在清点丹药，秋月怕是又在琢磨新的阵法，婉儿和陈婷……薛月的眉头拧了起来，这两个丫头总爱偷偷跟着他修炼，昨日还在藏经阁争执哪种剑法更适合应对妖兽。
若是把她们留在凉都，他实在放心不下。
试炼塔第一层的禁制他最清楚，虽能储物，却不能久存活物。上次陈婷误闯进去，不过半个时辰便脸色惨白地跌出来，说里面的空间像是被无形的墙挤压着，连呼吸都困难。那时他便暗下决心，绝不能再让她们冒这种险。可如今……
薛月抬手按住胸口的玉坠，神识探入第二层空间。一百多尺的范围在识海中清晰呈现：脚下是青黑色的岩石，边缘处缭绕着淡淡的白雾，触之温润，却能感觉到雾霭背后是坚实的壁垒。他试着将一株盆栽移进去，青翠的叶片在空间里舒展自如，甚至比在外界更加鲜活。
“长期存活……独立空间……”他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若是把她们安置在这里，既能避开外界的纷扰，又能随时照看——他甚至能通过塔灵感知到她们的气息，哪怕只是蹙眉轻叹，都能第一时间察觉。
试炼塔的秘密若是暴露……
“主人，空间壁垒能隔绝一切探查。”塔灵似乎察觉到他的犹豫，意识里带着安抚的暖意，“除非您主动放开权限，否则即便是筑神境武者，也只能感觉到这是件普通法器。”
薛月沉默了。他走到墙边，看着那幅悬挂多年的舆图，手指重重按在南极的位置。最佳探险期只剩三个月，错过这次，又要等一年。他必须去，不仅为了灵物，更为了查明古籍中记载的“极地异动”——那些关于冰原深处苏醒的上古妖兽的传闻，让他心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在此之前，必须安排好一切。
他转身走向密室，步伐比往日快了几分。指尖在石壁上叩击三下，暗门应声而开，冥涯老者佝偻的身影在烛火中摇晃，听到动静便缓缓抬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又化作恭敬的垂首。
“薛小友深夜来访，可是有要事？”老者的声音嘶哑，像两块石头在摩擦。
薛月在他对面坐下，目光直直地落在他鬓角的白发上。三年前初见时，这老者虽已年迈，却还能拄着拐杖行走，如今却要靠蒲团支撑才能坐稳——卡在化神境巅峰太久，气血衰败得厉害。薛月忽然想起他上次说的话：“老夫半截身子入土，只求能在闭眼前提炼出一缕神元。”
“前辈可知筑神境的关隘在哪？”薛月忽然开口，指尖在石桌上画了个繁复的符文。
冥涯老者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呼吸瞬间急促起来：“小友……你是说……”
“我可以帮你突破。”薛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有条件。”
老者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慢慢垂下眼睑：“小友请讲。”
“我离开后，华夏武者界若有异动，全凭前辈处置。”薛月盯着他的侧脸，看着他下颌的肌肉微微抽搐，“包括那些隐世家族，若是有人敢趁机作乱……”
“老夫明白。”冥涯老者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只要能突破，老夫愿为小友镇守华夏。”
薛月没有立刻回应。他端起桌上的茶盏，温热的茶水映出他平静的面容，眼底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信得过这老者的实力，却信不过人心。当年他的师父，不就是被最信任的师弟背叛，才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前辈可知‘同心咒’？”他忽然问道。
冥涯老者的身子猛地一僵，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那是……控魂之术？”
“算不上。”薛月淡淡道，“只是种感应术。若你我心意相通，它便形同虚设；可若你有二心……”他顿了顿，看着老者骤然苍白的脸色，“它会让你经脉寸断，比死更难受。”
密室里陷入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薛月能清晰地听到老者急促的心跳，像面破鼓在胸腔里擂动。他看到老者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花白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显然在做着剧烈的挣扎。
“小友是信不过老夫？”良久，老者才抬起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苦涩。
薛月迎上他的目光，没有回避：“前辈，我要去的地方九死一生，不能留下任何隐患。”他的声音放软了些，“待我归来，自会解了这咒。而且……”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玉瓶，放在桌上，“这里面是‘凝神丹’，能助你稳固神元。突破筑神境，它比同心咒更有用。”
玉瓶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老者的目光黏在上面，喉结滚动了几下。薛月看着他眼底的挣扎渐渐被渴望取代，心里那点不安稍稍平复。他知道，这老者对突破的执念，远超对自由的向往。
“好。”冥涯老者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老夫应了。”
薛月颔首，指尖凝聚起一缕灵力，如发丝般纤细，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绕到老者身后，看着他紧绷的脊背，忽然想起小时候师傅教他射箭时说的话：“越是看重的猎物，越要稳住手。”
灵力悄然没入老者后颈的穴位，老者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他能感觉到那缕灵力像条小蛇，顺着经脉游向丹田，最后化作一个微小的符文，与神元缠绕在一起——不痛不痒，却让他浑身发冷。
“这便成了？”老者摸着后颈，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成了。”薛月转身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前辈安心修炼吧，三日之后，我来为你护法突破。”
走出密室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薛月望着渐亮的天色，心里那点沉重忽然淡了些。他知道自己做得不光彩，可在这乱世，心慈手软只会害死自己，更会连累身边的人。他想起夏晴昨日笑着说要给他缝个新的剑囊，想起秋月捧着阵法图时眼里的光，想起婉儿和陈婷拌嘴时涨红的脸……
这些人，他一个都不能失去。
回到住处时，院子里已经传来动静。夏晴正踮着脚往晾衣绳上挂床单，晨光透过她的发梢，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脸上还沾着点皂角沫：“回来了？早饭在锅里温着。”
薛月走过去，伸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泡沫。夏晴的脸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小声说：“我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在我面前，你就是我的一切，这样的动作也只有我才能做，知道吗。”薛月的声音很轻，却让夏晴的肩膀微微一颤，脸上瞬间微红，害羞的同时也是那么可爱。
但是她知道薛之谦又要做什么危险的事了，每次他露出这种神情，都是要离开的前兆。
“要走了？”夏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薛月点头，拉着她走到石桌旁坐下，又招手叫来了闻声赶来的秋月、婉儿和陈婷。四个姑娘站成一排，神色各异：夏晴是担忧，秋月是警惕，婉儿眼里满是好奇，陈婷则攥着拳头，一副要跟去的架势。
“我要去南极。”薛月开门见山，看着她们瞬间变化的脸色，“此行凶险，我不能带你们去。”
其实薛月已经想好了带她们去，因为试炼塔已经可以长时间携带，不需要停留在一个固定地方了，但是薛月不想让夏晴等四人知道，这样也是为了她们好，不然不会沉下心。
“我不！”陈婷立刻喊道，“上次说好带我去历练的！”
“婷儿！”夏晴呵斥道，却被薛月按住了手。
他看着陈婷涨红的脸，想起这丫头第一次执剑时，连剑柄都握不稳，如今却能在演武场连败三名护卫。心里一阵柔软，却还是硬起心肠：“那里的冰风暴能冻裂神兵，你现在的修为去了，只是送死。”
陈婷的眼圈红了，却倔强地不肯低头。婉儿拉了拉她的衣袖，轻声说：“薛月自有道理，我们别添乱。”
秋月忽然开口：“是为了极地异动的传闻？”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我在藏经阁看到的，说冰原深处有妖兽苏醒。”
薛月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倒是消息灵通。”
“我只是担心你。”秋月低下头，耳根微微发红，“我新研制了‘避寒阵盘’，或许能用上。”
薛月接过她递来的阵盘，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阵纹里还残留着她的灵力气息。他忽然笑了，从胸口解下玉坠：“你们不用怕，我带了个好东西。”
灵力注入玉坠，试炼塔的虚影在院中展开，第二层空间的入口缓缓浮现。白雾缭绕中，能隐约看到里面青翠的草木。“这里面能住人，”薛月看着她们震惊的眼神，“我不在的日子，你们就住在这里。”
“这是……储物空间？”夏晴伸手触碰白雾，惊讶地发现指尖能穿透过去。
“不止。”薛月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入空间。夏晴惊呼一声，看着脚下坚实的岩石和周围缭绕的雾气，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秋月她们也跟着进来，四个姑娘在不大的空间里转来转去，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孩子。
“这里面时间流速和外界一样吗？”秋月最细心，很快发现了关键。
“目前是一样的。”薛月解释道，“等我收集到足够的灵物，还能调整。”他看着她们脸上的惊喜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舍，心里一紧，“我会尽快回来，而且……”他指了指玉坠，“我能随时感觉到你们的动静。”
四女不知道薛月所说的随时可以感觉异动其实就是他可以随身携带，只是薛月没有说明。
这样自然有薛月的道理。
夏晴忽然抱住他，声音闷闷的：“一定要平安回来。”
薛月反手搂住她，又看了看旁边眼眶发红的三个姑娘，郑重地点头：“一定。”
安置好她们后，薛月再次来到密室。冥涯老者已经进入了闭关状态，周身灵力流转，气息比昨日强盛了不少。薛月在他周围布下聚灵阵，又留下几枚防御符，才转身离开。
走到凉都城门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晨雾中的城池安静祥和，百姓们开始了新的一天，没人知道这里藏着怎样的暗流。他摸了摸胸口的玉坠，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四个平稳的气息，像四颗温暖的星辰，在他的识海里闪烁。
“塔灵，定位南极。”
“是，主人。”
识海中浮现出一幅清晰的地图，南极冰原的位置亮着红光。薛月深吸一口气，纵身跃起，剑光划破晨雾，朝着南方疾驰而去。风声在耳畔呼啸，他的心却异常平静——该安排的都已安排妥当，剩下的，便是直面未知的挑战。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密室中的冥涯老者忽然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摸着后颈的穴位，那里的皮肤微微发烫，同心咒的符文正在神元中缓缓转动。
“筑神境……”他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渴望，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薛月啊薛月，你究竟是信我，还是在防我？”
烛火摇曳，映着他苍老的面容，无人能懂这笑容背后的深意。而此刻的薛月，已经掠过连绵的山脉，朝着那片冰封的大陆飞去，身后是他守护的一切，身前是未知的险境，唯有掌心的玉坠，在寒风中散发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