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皇只是听着,不住地摇头,眼神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
他原本还以为这位搅动天下的“闯王”能有几分不一样的见识,如今看来,不过是被时代洪流裹挟,却又毫无建设性智慧的莽夫与破坏者。
就在这时,近臣林云站了出来,他先是对夏皇躬身一礼,然后转身面向李自成等人,面容肃穆,声音清晰而冰冷,如同在宣读一份罪状:
“李自成!牛金星!还有你,李岩!尔等休要再以‘替天行道’自诩,玷污这四字!”。
“尔等起事之初,或确有不得已之苦衷。然,纵观尔等十余年所为,与‘行道’何干?尽是滔天罪恶!”。
林云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凛然正气:
“崇祯八年,屠凤阳,掘朱明祖陵,焚毁龙兴之地,掘墓算是报复大明倒也罢了,但是你们屠杀上十万百姓算什么!”
“崇祯九年,围滁州,久攻不下,迁怒百姓,城外积尸如山!”
“随后流窜各地,所过州县,十室九空,掳掠妇孺,充为‘营妓’,死者无数!”。
“攻洛阳,破城后纵兵劫掠三日,福王府邸金银被掠一空尚在其次,城中富户平民亦遭灭顶之灾!”。
“这些年你们屠城上百座,死在你们手里的普通百姓数以几百万,你们比大明更黑,不,你们禽兽不如!”。
林云每数一条,李自成等人的脸色就白上一分,牛金星更是瑟瑟发抖。这些都是他们无法抹去的历史。
“还有这几年,你们盘踞河南,窃据半数河北,口称‘均田免赋’,实则如何?”林云步步紧逼,言辞如刀,“尔等军纪败坏,士卒如同蝗虫过境,强征粮秣,名曰‘追赃助饷’,实为敲骨吸髓!”。
“稍有反抗,便屠村灭寨!致使河南、河北两地,生灵涂炭,饿殍遍野,人烟稀少!据我方统计,两地人口相较战前,已锐减大半!这些难道都是你们‘替天行道’之功?!”。
他猛地指向李岩和牛金星:“还有你二人!一个自诩智谋,一个号称文胆,可曾劝谏约束?可曾引导建设?”。
“没有!尔等不过是助纣为虐,为一己之私利,将这破坏的火焰烧得更旺!尔等所作所为,比之大明腐朽官绅,更加酷烈,更加灭绝人性!竟敢大言不惭,还敢妄言与吾皇相提并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放肆!”
“无耻之尤!”
“罪该万死!”
帐内一众夏军将领早已听得怒不可遏,纷纷怒目而视,呵斥之声不绝于耳。
若非夏皇在场,恐怕早已有人拔刀相向。林云所列举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血淋淋的事实,彻底撕碎了李自成等人“起义”的伪装,暴露了其流寇和破坏者的本质。
李自成张了张嘴,还想辩驳,但在那铁一般的事实和无数道愤怒的目光下,终究没能再说出一个字,只是颓然地低下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李岩闭目长叹,牛金星面如死灰。
夏皇看着眼前这几个失败者,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仿佛驱赶几只烦人的苍蝇,“带下去吧,严加看管”。
他顿了顿,语气淡漠却带着最终的裁决:“他们的罪,不止于战场胜负,更在于祸乱天下,荼毒生灵,就这么杀了,太便宜他们了”。
“传朕旨意,将他们押解回京,连同其罪状,公示天下,交由万民公审!让天下人都看看,这些打着‘替天行道’旗号之辈,究竟是何等面目!”。
“是!”,秦大轰然应诺,粗暴地将瘫软的李自成、面如死灰的牛金星和闭目不言的李岩等人拖拽了下去。
帅帐内的喧嚣与审判尘埃落定,夏军的战争机器却并未停歇,只是转换了运转的模式。
在进行了为期三日的必要休整,让经历了血战的将士们稍复体力,并初步消化了海量的俘虏与缴获之后,庞大的夏军军团如同被赋予了新指令的洪流,再次汹涌奔腾起来。
以夏皇坐镇中枢,协调全局,各主力兵团以及新近投诚、急于表现的马见秀等部,如同伸出的数支铁拳,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残存的河南之地四散出击。
此时的河南,经历了李自成、大明等部多年反复拉锯式的蹂躏,早已是千疮百孔,抵抗意志被彻底摧毁。
所谓的“大顺”政权,随着李自成的被擒和主力的覆灭,已然土崩瓦解。
各地留守的少量兵马以及原本就摇摆不定的地方武装,在夏军兵锋所指之下,几乎未能组织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有的城池,听闻夏军将至,守将便主动开城归降,有的山寨,见到夏军旗帜,寨主便带着花名册和粮仓钥匙出迎。
偶有冥顽不灵者,试图凭借残破城垣负隅顽抗,夏军甚至无需动用重炮,只需几轮精准的排枪射击,或是小股精锐的突袭,便能迅速瓦解其防御,将为首者明正典刑。
势如破竹,风卷残云,短短两个月时间,夏军的旗帜便插遍了河南全境每一座府、州、县的城头,兵锋直指与陕西、湖广交界的最后关隘。
军事上的征服,迅速而高效,就连洛阳都被几天时间攻下。
然而,当战争的硝烟彻底散去,这片中原腹地的真实惨状,才如同褪去遮掩的伤疤,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之下,令所有目睹者为之震撼,即便是见惯了生死、心硬如铁的夏军将士,也不免心生恻然。
紧随大军之后,无数从帝国政务院紧急派遣、经过初步培训的官吏,如同辛勤的工蚁,开始涌入这片饱受创伤的土地,着手建立地方政权,推行《大夏律》,并执行帝国最为重视的基础工作——清理户口,统计人口与田亩。
这项工作甫一开始,便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得出的初步数据更是让所有负责官员头皮发麻,难以置信。
原本,根据战前的情报和基于明末资料的估算,夏朝中枢认为,即便经历了多年的战乱,河南作为人口大省,底子犹在,怎么也应该有四百万人左右。
这已经是一个考虑到巨大损失后的、相对保守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