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泽的妹妹就是吕皇后。这个当口,吕泽敢亲自来宴请韩信、示好韩信、拉拢韩信,还想要收拢韩信的旧部,以刘邦自己的那些勋臣,没一个人有这个胆子。
除非是皇后要插手军务,重新洗牌。
这一句你妹,算是把这一层窗户纸捅破了。
刘邦说的对,韩信你聪明,但是你这张破嘴很得罪人!
吕泽讪讪的,但是话已经说的这么透彻了,就只能继续往下讲:“天子年寿已高,新君总会继位,当今太子就是吕皇后的嫡子。”
“是看到刘肥做了齐王,觉得心里有气是吧?”
“齐国是天下富庶之地,给了个私生子……”在这件事上,吕家的人,立场都是一致的。
韩信看着天花板,觉得今天这顿饭吃的好没意思。
“其实您才是齐王,齐国落到刘肥的手里,您甘心吗?”
“所以呢?你是要帮我拿回齐王吗?”
“如果淮阴侯肯投效皇后,这都可以商量。”吕泽正色道。
“你妹呀~!”韩信长叹一声。挣扎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淮阴侯,您给个话!”
“还特么不如蒯彻!”韩信咕哝着,就这样离开了吕泽的府邸。
微醺的韩信驾着马车,就这样在洛阳城里信马由缰的行驶着。萧何还没制定什么酒后不得驾车的法规,韩信这样佩戴绿色佩绶的彻侯,谁敢上前管你开车的时候喝没喝酒。
“这个吕泽,要把我拉到后宫立储的破事儿里去,立储这种破事儿,是你们老刘家的私事,和我有个狗屁关系……我是大将军,不管这事儿……嗝……忘了我还是相国了……这立储的事情我也可以掺和一下的……狗屁,谁把我当相国了……我一个闲散彻侯,算什么相国……”
韩信并没有注意到,路边已经有下人跟上来,走在马车前面,扶着骏马的笼头,牵引着马向一处宅邸而去。
韩信还沉浸在刚刚吕泽说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上。
“什么接管我韩信的故旧部下,老子的故旧部下你能接的过去?曹参你敢接?萧何你敢接?夏侯婴你敢接?刘……皇帝你敢接?钟离眜你敢接?嗝”
那处宅邸的大门忽的被拉开,院落内部通明的灯光大亮,晃人的眼睛,下人就这样牵着马车,径自往宅中去,正门大开,在这个时代是极高的礼仪,除非迎接尊贵的客人才会大开中门,看这宅邸也是朱漆大门,是绝顶的富贵之家,能打开中门迎宾,足见其挚诚。
而马车直接走中门,来宾都不下马车,更是显出主客之间地位的差别。
韩信被宅邸院落里的光晃了眼睛,发现这并不是淮阴侯府,揉揉眼睛细看,这破马,把老子拉到哪儿去了!这皇帝给配的马真不怎么滴,老子指挥战阵驾车的战马,不需要驱策,都能自动找到回家的路,这几个畜生不会是迷路了吧?
“畜生!”韩信咕哝了一声,却在灯影之中,看到人影绰绰,竟向自己围来。
“是要行刺朕的吗?”韩信暗想,这一下酒力就散去,汗出来,脑子也有点清醒了。
却觉得马车已经停下,而围过来的人在车旁都跪下,各个口呼“大王”。
“哦……是回到下邳了吗?李左车何在?蒯彻何在?”韩信扶着车帮,就走下车来,一名健壮的武夫赶紧站起来扶住韩信,口呼“大王,小心!”
韩信努力去看这人,一张毛烘烘的脸,浑身上下都是肌肉,这厮只怕脑子里都是肌肉吧?我认识你……那天刘邦在陈县设计暗算我,把我按倒在地上,就有你!你这个嘴巴臭烘烘的,你就不能去漱漱口吗?你是樊哙!
“哦……樊哙啊!”
“是我,大王。”
“你叫我什么?大王。老子现在是淮阴侯,和你一样了,都是他妈的鸟彻侯!”
“您当然是我的王……”
“你的王?你的王不是刘邦那个鸟人!你就是刘邦的走狗!嗯?樊哙,舞阳侯!我听说你以前是个杀狗的屠夫?”
“大王若是喜欢吃狗肉,我现在也能杀狗的。”樊哙笑嘻嘻的说。
灯影下,不远处有一个女子,身姿窈窕。
“我到哪里了,这怎么还有女眷?”
“在臣下的宅邸,这位是我老婆,哦,就是拙荆,拙荆也一直仰慕楚王的英武,这就出来拜见楚王。”
“别瞎说,现在的楚王姓刘,老子因为谋逆被废了楚王,去捉老子的时候你也有份!你夫人,哦,不就是吕皇后的妹妹?韩信见过夫人。”韩信缓了一下,稳住了身体,才向吕嬃鞠躬行礼。
“见过淮阴侯!”吕嬃的声音柔和沉稳。
“大王这是从周吕侯的宴席上回来吧?”樊哙笑嘻嘻的问。
韩信这会儿已经酒醒,脸色也变得有些白。想了想,说:“哦,我在外面喝了几杯酒回来。”
“周吕侯已经都跟您谈了吧?”樊哙轻声问,这声音很低,也只有樊哙韩信两个人能听到。
“哦……谈了。”
“那太好了,以后樊哙就唯大王的马首是瞻……”樊哙面有喜色。
韩信这下完全清醒了。
很显然,拉拢自己这事儿,是吕氏内部的共识,他们预先已经通过气儿了。这一环一环的,是要把自己拉到吕氏来,那么接下来呢?是不是要拿自己当枪?要对付的又会是谁呢?
“樊哙啊!”韩信抬起头来。环视了这满院子的人。似乎都是樊哙的至亲、子女之类的,那也就是都是吕氏的至亲了。樊哙这个屠夫,怎么就能娶到吕家的女儿?吕太公还真是个妙人!
“是,大王!”樊哙应和。
“不要叫我大王,不能这么叫了,你们是想害死我吗?不知道老子是因为谋反被皇帝抓来,被废了楚王吗?”
“在我樊哙心中,您永远是王。”樊哙的表情很是谄媚。
“你也不用这样,我不曾带过你,你也不曾跟随过我,大家都是彻侯,你还是皇帝的连襟,要说敬,也得我韩信敬舞阳侯你才对!天色晚了,你这里又有女眷在,韩信夜闯贵宅不妥当,我回了!”说着韩信倒着身子坐在车帮上,手一拉辔绳,马儿就缓缓的踱步要走出舞阳侯府,
韩信的这句话却还是被舞阳侯樊哙夫妇听到了,韩信说的是:“操,我韩信这辈子居然要和樊哙这种人为伍,真是握了个槽啊握了个槽!”
吕嬃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樊哙依然笑吟吟的看韩信离开的背影。
“这是个狂士啊,之前有人说郦食其是高阳酒徒、是个狂士,我看韩信年纪不大,倒是狂妄的狠啊!”吕嬃走到樊哙的身边说。
“他当然狂,他是韩信嘛!他要不狂就不是他了!”樊哙面色不变,被韩信轻视,这事儿不丢人,天下英雄,韩信不轻视的能有几人?无数人都配不上韩信的轻视呢。
韩信和吕泽的对话,不知道流传到刘邦耳中没有,但是韩信夜入舞阳侯府,舞阳侯阖府跪迎韩信这事儿,却是被人看到,并且流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