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爷子是个老顽童，越老行事越恣意。
傅爷爷看着慈爱随和，但其实两个老爷子能玩得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想着，傅青隐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我以为，爷爷好歹能陪我过完今年这个年，再亲手贴上我写的对联。”
宋政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温缓的嗓音落在她耳畔，“今年，我陪你一起贴。”
傅青隐看了他一眼。
宋政又道：“晚上吃完饭，我们就去傅家老宅，也算是陪爷爷一起过年。”
傅青隐眼眸微动，心口情绪翻涌，最后只化为五个字。
“谢谢你，宋政。”
晚上回宋家聚餐时，宋子言不出意料也在其中。
他看着携手而来的宋政和傅青隐，面上被郁色笼罩。
才几天不见，他身上的朝气散尽，只剩下沉郁寡言，还有几分难言的阴冷。
看见众人对宋政和傅青隐的恭维敬重，宋子言端着酒杯默不作声，只一杯一杯的喝。
宋父瞪了他一眼，才举起酒杯，“老七，家里有件喜事还没和你说。”
宋政也端起了酒杯，淡声道：“是子言要订婚了吧？”
宋父笑道：“是。”
“江城纪家的女儿，我和她妈妈亲自去看过，女孩子很好，已经敲定了。”
宋政微微颔首，“两家联姻是好事，到时候我和青隐会来参加订婚宴。”
宋母微微一笑，“你和青隐恩爱，大家看着也高兴。”
“只是老七你年纪也不小了，过完年就该三十了，是该准备要个孩子了。”
宋政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语气就淡了几分。
“不急。”
傅青隐就坐在宋政身边，自然能察觉到宋政细微的情绪变化。
她忍不住轻笑，端着果汁浅浅抿了一口，遮住眼底的笑意。
不知道是不是她早上提了一下宋政的年纪，宋政这会对三十这个词有点敏感。
宋政不动声色的瞥了傅青隐一眼，将她嘴角的笑意收入眼底。
席间虽然被宋政管着，傅青隐也悄悄喝了几杯酒。
到了傅家老宅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她先靠在宋政怀里睡了一觉。
睁眼时，人都有些迷茫。
傅青隐：“到了？”
宋政：“嗯。”
傅青隐看宋政姿势，就知道他准备抱她下车。
傅青隐笑了笑，“骨头都酸了，我还是自己下来走一走吧。”
宋政就收回了手，牵着她下车。
下车后，看到老宅正屋黑沉沉一片，傅青隐站在原地，骤然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以前的大年三十晚，正屋的灯都是亮堂。
爷爷总是会烹一壶茶，让刘妈弄一桌好菜，高高兴兴的等着她们回来。
傅青隐在家里吃完饭，陪着爷爷说会话，就高高兴兴去隔壁姜老爷子家串门，顺便收个压岁包。
今年，爷爷不在了，屋子里也没有人再等着她了。
宋政站在她身侧，大掌落在傅青隐的肩头：“刘妈和小刘回老家了。”
“我让人问了刘妈，她要是还愿意做，就把她请来闲庭院，还由她照顾你。”
傅青隐握住宋政的手，微微点了点头。
屋子已经请人打扫过了，十分整洁。
灯盏一一点亮，却没了以前那种温馨踏实感。
抬眼随意打量，满是清冷空旷。
宋政：“我们待会先去给爷爷奶奶上炷香。”
傅青隐微微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宋政的话。
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傅青隐和宋政拎着就去了老宅后面。
到了后，傅青隐发现爷爷的墓碑前已经摆了东西，还有烧完的香。
傅青隐沉默片刻，“应该是傅清来过。”
以前爷爷还没和傅闻声闹崩后，规定了大年三十晚上全家都要给奶奶上香。
即便后来傅爷爷和傅闻声闹崩了，每年也都会让人送傅清过来给奶奶上香。
傅青隐：“今年出了这么多事。”
“爷爷去世了，傅闻声被送进看守所，她也经受了不少挫折，我没想到傅清还会来。”
“爷爷去世前还在为她的婚事做打算，倒也不算是白费一番心力。”
傅青隐只稍稍感慨了一句，就开始摆放起东西。
她点了一把香，给自己和宋政一人拿了三根，同时给爷爷奶奶摆了摆。
冷风吹的人脸疼，傅青隐的眼神却十分沉静。
这一年的时间，风雪太多，把她打磨的愈沉敛坚毅。
她温声道：“爷爷，也不知道你和奶奶见上面了没。”
“今年过年你终于可以陪着奶奶了，再也不用一个人在屋子里念叨了。”
傅青隐的嗓音被风吹散，“其实爷爷你不知道。有一年过年我睡觉起来没看到你，就四处找你，找到了三楼的小隔间，就看见爷爷你抱着奶奶的照片在哭，絮絮叨叨说了好多话。”
“我当时听不懂，但就是觉得好难过，也跟着坐在门口跟着抹眼泪。”
“后来每年大年三十晚上，我都会去三楼的小隔间悄悄听爷爷你念叨，再自己哭一场。”
傅青隐勾出一抹浅浅的笑，“不过今年大概不会哭了。”
“因为爷爷你不用再担心我，可以全心全意的陪着奶奶了。”
她挽了挽宋政的手，略显亲昵的靠在宋政手臂上，“以后，我有宋政陪着，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了。”
宋政握紧了她的手。
傅青隐又道：“爷爷，你走了后，我和宋政吵架了。”
宋政动作也一顿，垂眸看了傅青隐一眼。
傅青隐却一脸坦然，“原因就不和你说了，怕你听的心烦。”
“不过我想起爷爷你以前说的话，夫妻间偶尔吵一架，不算坏事。”
“有时候，吵吵闹闹，就这么过了一辈子。”
宋政薄唇微勾，端着一杯酒敬了敬墓碑，“让奶奶见笑了。”
“上次来还说您养大的姑娘娶走了，不敢让她再受半点委屈，现在就让您知道我们吵架的事情……”
他还没说完，就被傅青隐捂住了嘴。
傅青隐清凌凌的眼眸看着他，“别乱说！我没受委屈！”
宋政握着她的手，喉结滚动，眸光愈发暗沉。
显然，两人都想到了当初宋政在傅奶奶墓前立下的誓言。
‘若有违背……将永失所爱。’
宋政不惧神佛，但也有软肋。
违背誓言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他嗓音微沉，“那也是我做错了，才惹你生气的。”
傅青隐莞尔一笑，“看你认错积极，原谅你了。”
要不是是在爷爷奶奶的墓碑前，宋政很想亲亲他的宋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