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说得对,这种能为孩子做到这地步的,应该不是疯子。”
“管他谁呢,等见了面就知道了——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把冥王逼成这德性。”
他们说的,跟方汉青脑里的思路一条线。
都说这人重情。
可这禁地里,重情的人,往往最危险。
因为疯起来,连命都不要。
没人敢掉以轻心。
方汉青缓了口气,转身走到陈子龙身边,声音不高,但很稳:“陈统领,今晚就到这儿吧。”
“带村民回去,休息。
明天再说。”
这地方,邪祟刚散,人还没缓过劲来。
连呼吸都是抖的。
继续耗下去,撑不住的不是邪物,是人。
陈子龙没犹豫,点头:“好,我马上安排。”
他知道,方汉青今儿是真透支了。
人在耗空心神的时候,一个眼神都能栽跟头。
这时候不歇,下一秒可能就得抬走。
他抬手一挥,命令一道道传下去。
火把渐次熄灭,人群无声散去。
方汉青站在原地,望着黑漆漆的林子深处。
今晚,他听到了一条线索。
但真正压在心头的,是那条没说出口的——
如果那人真是为孩子疯狂……
那这孩子,现在在哪?
还在吗?
很快,那些异能者就挨个带着村民撤了。
临走前,村长死死拽着方汉青的胳膊,目光在幽冥夜狐身上扫了又扫,嘴唇动了几下,像有话憋着,可到底没说出口。
最后,他猛地一闭眼,长叹一声,两行泪就顺着皱纹淌了下来。
方汉青心里清楚,村长想问啥。
——那些被拖走的孩子,那些年轻的后生,是不是还活着?
这些邪物又回村里晃了一圈,说明当初抓人,根本不是为了那个神秘人挑的“特定目标”。
那……其他人呢?
是不是早就……没了?
正因想到这儿,村长才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敢问。
他怕。
真怕。
不是怕自己撑不住,是怕听完答案,整个村子就彻底塌了。
没结果前,还有一线光。
可要是知道真相——
要是听见“都死了”,那这光,就彻底灭了。
谁受得住?
所以,他只能死死攥着方汉青的手臂,像攥着最后一点指望,眼泪往下掉,却一声不吭。
方汉青感觉到那双手在抖,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他看着几十个佝偻的背影,一瘸一拐地消失在雾里,胸口闷得像压了块石头。
陈子龙也跟着叹气。
“方天师,这事,我来问吧。”他低声说,“结果,明天我亲口告诉他们。”
他不想让方汉青扛这担子。
更不想让这事儿,成了方汉青一辈子的梦魇。
方汉青没拦。
等最后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了,陈子龙才转身,走到狐王跟前,声音压得极轻:“狐王,能帮我问问……那些被带走的人,现在在哪儿?还活着吗?”
“当然。”狐王点头,语气恭敬。
他和陈子龙的关系,早被这些夜狐看在眼里,自然不敢怠慢。
狐王一挥手,几个幽冥夜狐立刻围了上来。
“你们抓的那些孩子,还有村里的人,人呢?”
夜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竟有几分激动。
“没杀!一个都没杀!”其中一个急着开口,“那神秘人只让我们抓人,没说要性命!全关在地底一个黑窝里了!”
“没杀?!”
陈子龙眼睛一下子瞪圆了,声音都劈了:“还活着?!”
“活着!都活着!”其他夜狐连忙点头,“那家伙让我们挑人,不是为了杀人,是想一个个认——他也不知道找的是哪个,所以就先把人全押着,留着慢慢辨!”
“辨了几次,好像也拿不准。”
“所以……就多留几天,等他再确认。”
陈子龙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把憋了半辈子的气全吐了出来。
“太好了!!还活着!真的还活着!!”他差点跳起来,手都在发颤。
旁边凤庆和吴山也松了老大一口老气,手心全是汗。
刚才听着,他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那些被抓的,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是孩子,是媳妇,是能跑能跳的年轻小伙子。
万一全死了……
那画面,他们根本不敢想。
现在一听,还喘着气儿呢——
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另一边,方汉青也轻轻抿了下嘴唇,紧绷的肩终于塌了下来。
说实话,这会儿,比他刚进禁地时遇到厉鬼、撞上大妖、陷在幻境里都紧张。
那些时候,至少知道对手是谁。
可这回——
他怕的,是人性的尽头。
“……结果,不错。”他小声嘀咕。
红衣厉鬼在一旁听见了,咧嘴一笑,露出尖牙:“主人,我早说了嘛,咱们鬼,也不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坏种。”
方汉青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嗯,我知道。”
这话,红衣确实说过。
但就算他不说,方汉青心里也信。
人有善恶,鬼又何尝不是?
不是每个鬼都生来想屠村,不是每只妖都馋人血。
只是被逼到绝路,才变成鬼样子。
若真有一天,人和鬼能坐一块儿喝茶、互不相杀……
那这片天地,会不会,也变点样子?
方汉青望着远山的雾,又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那天。
但至少,今晚,还有人活了下来。
这,就够了。
祠堂门口,空气像被冻住了一样。
幽冥夜狐们把所有事全抖了出来,事儿才慢慢掰清楚。
原来,这一切背后站着个神秘人。
不是别人,就是他捣的鬼——幻境是他布的,邪祟是他放的,连现在村子里闹的这些乱子,全是他一手操办。
他图啥?就一个字:人。
找一个小孩。
可这孩子长啥样、姓啥叫啥、多大岁数,谁都不知道。
方汉青他们现在跟瞎子一样,摸不到边。
但有一点是铁板钉钉的——那孩子,还没找到。
接下来,只要把那个神秘人揪出来,所有谜底自然就掀了。
可就在刚才,他们听了个天大的好消息:
那些被抓走的村民、孩子,全都活着!
关在远处一座地窖里,没伤没残,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