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河的那部分白袍军,之所以能成功突围,除了靠着杨忠和公孙录等人拼死断后,还因为尔朱荣和梦神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追捕陈庆之上。
当时,公孙录胡龙牙等人率众渡河作战,马佛念和陈昭等人则护着陈庆之继续沿北岸西行。
他们本来也想择机渡河的。可阿瑶说,梦神已经在黄河中展开了神域,此时渡河,陈帅必死无疑。虽然搞不清阿瑶何出此言,但她惜字如金,从不乱讲话,大家对她的话,还是很重视的。
于是他们一路向西,很快来到了风陵渡。黄河在这里几乎呈直角拐弯,滔滔河水自北而来,在此向东奔流,这下不渡河也得渡河了。
看着面前滔滔黄河挡住了去路,马佛念对阿瑶苦笑道:“大妹子,这可咋整?继续沿着黄河走,那就得北上草原了。”
阿瑶说:“等。”
“等什么?”马佛念等人问道。
“等船来接我们。”阿瑶答道。
“你不是说,梦神已经在黄河展开神域了吗?”众人愈加不解。
“船来了,自然就说明梦神已经走了。”阿瑶便道。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简直要被这三无大妹子弄抓狂了。马佛念看一眼跟她相熟的祖安。
祖安心说我也没本事让她说实话啊,便苦笑道:“大妹子,知道你们女生内向,但这种时候,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
阿瑶终于有了表情,泫然欲泣道:“我就知道这些。这都是阿元临分开时跟我说的……”
说着吧嗒吧嗒掉下泪来……
“别哭别哭,我们知道了。”大老爷们儿们赶紧手足无措的道歉,马佛念还踹了祖安一脚道:“你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是,都是我的错。”祖安老老实实举手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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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千白袍军便在风陵渡驻扎下来,一边构筑营垒自卫,一边翘首以待任元说的渡船。
但船还没等到,却等来了侯景率领的天戮军追兵。
马佛念正在中军帐中,跟尉迟北商量着下一步的对策,游骑斥候跌撞着冲进来:“报!侯景率天戮军,蔽野而来!”
“去看看。”马佛念并不意外,神情平静地接过兜鍪,跟尉迟北出了营帐。
来到临时修筑的简易营墙上,马佛念便看到远处黄烟滚滚,如尘暴来袭。
他凝神用天目一扫,就看到数万天戮骑兵一字推进,簇拥着那面红底狼头旗,浩浩荡荡而来。
那面‘天戮神君旗’边,还有一面小旗,上书‘侯’字,说明领军的是尔朱荣麾下大将侯景。
“他奶奶的!”尉迟北狠狠啐一口道:“尔朱荣为了咱们这点残兵败将,是真舍得下血本啊。”
“斩草要除根嘛。不知有多少人,不希望我们回到大梁。”马佛念冷笑一声,正色对众将士道:“侯景此人阴险狡诈,用兵十分老练,跟尔朱家那帮莽夫不可同日而语,尔等千万不可大意!”
“喏!”将士们轰然应声。
战斗很快打响。侯景名不虚传,甫一开战,便使出狠辣手段。他深知白袍军兵力不足,只能以守待攻,便下令以火攻开路。
无数火箭如流星般划破长空,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朝着白袍军营地倾泻而下。
顷刻间,渡口化作一片火海。天戮军的火箭,虽然没有火鸦箭那般威力巨大,却也是加了料的。燃烧时,冒出浓浓的黄绿色毒烟。
毒烟很快遮天蔽日,呛得白袍军将士睁不开眼,哪怕有面甲保护,剧烈的咳嗽声依然此起彼伏。
趁着白袍军视线受阻,侯景立即发动了强攻。
天戮军准备充分,重弩一轮轮齐射之下,破甲箭如暴雨般袭来。‘噗噗噗’的声响中,白袍军不堪重负的盾牌,陆续被穿透。铁矢无情地钉入士卒的血肉之躯。
一名军中道士奋力张开守护阵法,试图为身旁的同袍抵挡箭矢,却被三支狼牙破甲箭同时射中!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直接钉在了地上,鲜血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很快便染红了他身上的银甲。
一旁的同袍却来不及救治他,因为天戮军的狼兵已经跃上了低矮的营墙!
‘嗖嗖嗖’,祖安临时设置的机关发动,一排标枪激射而出,将半空中的狼兵射成了串糖葫芦……
但天戮军几乎无穷无尽,依然有无数狼兵落在了墙头上,张牙舞爪扑向白袍军。
“结阵迎敌,把他们撵下去!”马佛念大刀横劈,砍飞一名狼兵的首级!
白袍军将士们,也以小队为单位,在低矮的营墙上,与天戮军展开殊死搏杀!
兵刃交击间,喊杀声震天。寒光过处,断肢与惨叫纷扬如雨。
“杀!”白袍军的槊尖刺入敌喉,想要拔出时,却被对方死死攥住。
马上有天戮军的长枪顺势刺来,却被一旁的白袍军用盾牌挡下。这时那白袍军也改变策略,双手一搓戟杆,便将那天戮军的手指,连同半个脑袋一起削飞。
但那白袍军还没来得及收回长戟,就被一支飞来的标枪,钉在了夯土墙上。
这样惨烈的厮杀发生在战场的每一处,鲜血在两军脚下汇聚成河,把黄土墙都染成了红色……
马佛念又砍翻了两名冲来的天戮军将领,他的脸上、身上溅满了鲜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望着身边不断倒下的袍泽,他的心中焦急万分,对一旁杀敌无数的阿瑶喊道:“阿瑶姑娘,必须要过河了,不然就全军覆没在这里了!”
阿瑶的紫微剑飞射而出,洞穿了一名九窍将领的眉心,她点点头,也不再坚持道:“好吧。”
“撤往后阵……”马佛念高声下令,剩下的千余名白袍军将士,便撤退到了西面营墙上。
侯景知道白袍军要逃,哪能放过他们?便沉声下令道:“正面加强进攻,两翼骑兵包抄,务必将白袍军留在风陵渡!”
呜呜号角声中,天戮军迅速依命而行,像一只巨大的铁钳,牢牢钳住了白袍残军!
就在白袍军即将支撑不住,彻底陷入包围之际,土营西城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两鬓染霜,白袍胜雪的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