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不亏是京师第一才女。”秦庆点点头，走到了季淮身边，“有些人看似相对，实则相辅，这便是《山人》在还是无名之作时，就已价值千金的缘故。”
他在说到“相辅”两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季国公瞳孔微睁，清澈的眼中是大大的困惑：“什么相对相辅的！我只知道，女子要从一而终，大丈夫更是要失忠不二！”
“那些吃着东家饭给西家施米的人，与叛徒无异！”
秦庆无语地盯着季淮，不禁又叹了口气。
郭子维见两人又要杠上，便快步走到他们中间，连忙将秦庆请回了中央的位置：“秦太傅，那您再说说这画，为何就不是真的呢？”
陈淑也轻轻拉了拉季淮的衣摆，提醒道：“少说几句。”
季淮无奈，只得带着怒气把脸别到了一边。
秦庆抖了抖袖子，继续说道：“我们眼前这幅画，画者画功虽精湛、用了陈年的画布，也刻意模仿了无道子的笔触和风格。可他却忽略了颜料和画布的用料，这画中散发着极淡的沉香味，不在颜料中，便在画布里。”
“只能说这名仿者懂无道子的画，却不了解无道子本人，不知道他只要接触沉香便会起红疹。”
正说着，他抬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印章，继续说道：“故而除了这枚红印，这幅画上的所有都是假的。”
他话音刚落，还不等其他人反应，周贵妃便已经跳起了脚。
她直接起身扑到了皇上身边：“皇上可听见了？这无道子预言根本就是无中生有！”
“是有人要坑害臣妾！”
周贵妃哭得梨花带雨：“皇上，这背后之人心思歹毒，借着您沉香亭求雨的盛典耗费如此心力地针对臣妾，定是上次天启后还不甘心，这次又换了种手段要置臣妾于死地！”
“现在事实摆在这里，秦太傅是太子太傅与臣妾及母家也没有交情，他说那画是假的，定然公允！”
皇上没有马上回应，皱起眉头，在桌上不停叩着手，俨然一副纠结万分的模样。
郭子维暗暗观察着季皇后的反应，其他臣子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只见季皇后身边的婢女动作极快地拿出把蒲扇挡在了她身前，正好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拿开！”季皇后不耐烦地推开了那蒲扇，“本宫行得端，坐的正，遮什么遮！”
一旁的季国公则仍怒视着秦庆，恨不得马上就把他抓起来。
堂外的群臣议论纷纷。周贵妃自天启之后便一直被关在宫中，虽然后来也有人跳出来指责此前那天启是当时的星台郎说了谎，皇上处死了星台郎，却没有因此解禁贵妃。
只因他心中对天启还是心有介怀，宁错勿漏。
而这一次，先是天启被烧，后是无道子画作神秘出现，虽现在被秦太傅盖棺定论为仿作，但种种迹象都预示着不详。
皇上经历了今日这一大串糟烂事，早已心情不悦，现在自然更是头疼。
而更头疼的是季皇后，周贵妃此次翻了盘，全京师都知道她俩不共戴天，她自然成了最有嫌疑之人，百口莫辩。
思忖片刻后，皇上抬了抬手：“传孤旨意，从今日起撤掉青鸾宫的禁军！”
“谢圣上恩典！”
周贵妃笑得灿烂。
可谢恩后，她并没有因此罢休，而是直接跪爬到皇上脚边，摇晃起他的衣袖。
“皇上，此前也是有心之人故意加害馨儿！如今他们变本加厉，故技重施，您可一定要把这阴狠之人揪出来！”
说罢，她还特意瞟了眼季皇后，是何心思昭然若揭。
“这……”
除了群臣，皇上心中也对皇后有所猜忌，可季家家大业大，根基深厚，他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周贵妃就撕破季家的脸面。
“本宫也赞成！”
出乎众人的意料，季皇后直接瞪着周贵妃也跪拜在皇上面前：“圣人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臣妾可不想因此日日遭人猜忌！”
皇上看看跪在面前的两人，左右为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众人都盯着皇上，只有郭子维正注视着身边的秦庆。
“秦太傅，这结果可如您所愿啊？”郭子维试探着开了口，“您身为太子太傅，却帮着周贵妃推翻了无道子预言，陷皇后娘娘于险境，郭某无论怎么想，都是大大的不合理。”
秦庆闻言，不以为意，只是浅笑了下，并没有接郭子维的话。
郭子维也轻笑回馈：“可我知道秦太傅做事有分寸，且极其珍惜自己的羽翼。常言道，两害相权取其轻。若我没猜错，能让您抛开立场与前途还执意如此，恐怕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慕容昭用来威胁您的事，比眼前这事还要严重得多。”
“我说的可对？”
郭子维此话一出，秦庆脸上明显带上了些不安。
“秦太傅，慕容到底是用什么威胁了你？”
“知我者郭兄也。郭郎君是个聪明人，可你是商人，有些事不必知道太多。”
“我记得你们混进盛典是为了找你们的朋友，看你们方才的反应，那台上的尸身便是你们在找的友人吧？”
“秦庆得罪了季家，恐怕很快便会被免去官职，成为彻头彻尾的赘婿。在被罢免之前，我可以想办法帮你们将那友人的尸身带出，但无论你们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要再搅合到朝廷之事中。”
“尤其是两宫之争。”
秦庆说得情真意切，郭子维也因此犹豫着，要不要将水木堂之事告诉他。
正在这时。
啊——
一声尖叫从不远处的角亭传了过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那角亭上正有一小小的黑影摇摇欲坠。
郭子维心中一沉，那不是倾城方才跑过去的地方么？
不会是…
在场众人均惊慌地起身。
皇上黑着脸，不耐烦地摆摆手：“快去瞧瞧，是何人？”
说罢，他一脸冷漠地瞪向了身侧的徐少卿：“徐世良，这就是你们太史局算的黄道吉日？孤真是大开眼界！”
徐少卿卑微一跪：“微臣有罪。”
就在这时，赶到角亭下面的金吾卫惊慌着回禀：“圣上，娘娘！不好了！角亭上的是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