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气氛已经活跃起来，郭兴不想再在外围绕来绕去。
对付别人，或许可以这样，但是，他面对的可是李柘一。
他要直捣龙门。
于是，郭兴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一哥，今天我的主要目的，是想跟你聊聊我们产品发展方向的话题。”
李柘一一愣，瞬间明白了郭兴的意思，笑着问道：“你是不是想转换方向，发展氢能源电池了？”
郭兴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又浮现出白穆曾经的话。
不过，他很快调整过来，端起茶杯快速喝了一口茶，将刚才那一瞬间的尴尬迅速掩盖。
“我要纠正一下你这句话，不是转换方向，而是在现有的发展方向上开辟一个新的分支。所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锂动力电池依然是我们的主要产品方向......”
“我明白，但是这样的话，就不聚焦了。”
听到这句话，郭兴心中“咯噔”一声。
虽然李柘一没有说出那四个字。
但是他已经给出自己的答案了：我不同意。
不过，郭兴并没有放弃，说道：“聚焦当然很重要，只是市场在瞬息万变，技术的迭代和发展也很快，锂动力电池技术如果在未来几年达到了其极限，我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你没有我懂锂动力电池，它的能量密度虽然开始面临挑战，但技术迭代和发展上限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低，现在的锂动力电池里都是电解液，一个新的方向是锂金属电池，可以将性能提高30%到40%。”
“我的确没有你那么专，但技术发展的趋势——无论是哪一种技术，都是有相似规律的，同时，都要受到市场的牵引。说到底，一个技术到底是否能够长久，跟它是否能够长久地满足市场需求有关，跟它本身的上限并没有直接关系。因此，我做出锂动力电池技术在近未来将达到它的极限这个判断，并不是说它技术本身发展到头，而是指它的发展速度赶不上市场需求的增长和需求速度。”
李柘一没有立刻接话，而是问道：“给我一个例子。”
郭兴略一思索，说道：“十几年前曾经流行过几年的小灵通，你听说过吗？他们用的是phS技术，算是2G，也就是第二代移动通信的一种，火了几年，最后死掉了。他们死掉的原因是因为phS技术已经没有潜力可挖了吗？不是，而是因为大家对于移动宽带的需求已经无法被其满足了，所以当国内的3G牌照一发，他们就死掉了。”
李柘一又问：“所以，你认为锂动力电池技术就是2G的phS？而氢能源电池则是3G？”
“我只是粗略的类比。”
“我们俩的观点并没有本质区别，分歧在于两点：第一，你认为锂动力电池在几年内将会无法满足日益增长的市场需求，而我认为它还可以撑很长一段时间，至少是十年；第二，你认为氢能源电池比锂动力电池从技术上看更高级，我只是部分认同，氢能源电池的概念虽然很美，但还是有不少现实难题不好解决，比如制氢，加氢，运输氢，安全性等等。”
“你总结得很好，不过，关于第一点，锂动力电池的市场前景，或许真实情况没有我那么悲观，也没有你那么乐观，但无论如何，我们都需要提前布局，新产品研发和验证是需要时间的，我们不能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才去寻找新的发展曲线，而一款新技术的电池，不管是不是氢能源电池，都是需要几年时间去验证的，所以，我们从今天开始就要启动......”
李柘一正欲反驳，郭兴接着说道：“请让我说完，关于第二点，你刚才列举的问题都不是氢能源电池本身的技术难点，而是产业配套，当氢能源电池的技术所带来的收益大于为产业配套所付出的投入时，产业配套就会迎刃而解。为什么过去十几年国家一直在搞基建？这明明是花钱的事情啊，正是因为放在一个更长的时间轴来看，潜在的整体回报要远远大于投入。”
“说完了吗？”李柘一问。
“说完了，我喝口茶，你慢慢讲。”
“我不反对提前布局，但这个时间点未必是现在。至于第二点，你我说了都不算，争论也是无益，这是一个更加顶层的国家战略的问题。”
郭兴咽下嘴里的茶，说道：“照你这么说，锂动力电池的发展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到国家政策的推动啊，要不是早期的白名单制度将进口的劲敌隔离在外，要不是国家大力发展新能源汽车，我们也不可能发展得这么快。”
“没错，这正是我的观点，国家对于锂动力电池的支持短期内看不到结束。”
“不，新能源汽车的补贴正在逐渐退出，如果没有新技术出现足以让国家继续支持的话，国家迟早会退出。”
两人你来我往，谁都说服不了谁，反而把茶水干掉了两壶。
从午餐后开始，一直到了夕阳从窗户中斜射进来，依然没有一个统一的结论。
郭兴希望缓和一下气氛，说道：“我们先搁置争议吧，喝喝茶，看看夕阳，放松放松心情，也挺不错。”
“没有用的，再怎么搁置，它也不会随着太阳下山而消失，就算今天消失了，明天也会随着太阳升起而出现。”李柘一没有这个心情。
“一哥，你是真的完全不同意，一点空间都没有？”郭兴问。
“是的。我认为锂动力电池的红利还可以吃很多年，没必要现在分散精力。公司正在进一步规模化发展的关键阶段，现在还不是上全新产品线的时候。”
郭兴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公司的重大决定，都是通过董事会做出的，如果董事会做出上氢能源电池的决定呢？”
李柘一显然没有料到郭兴会这么说，只能回答：“我不是董事会成员，当然无力去改变董事会的决定。”
“一哥......”郭兴诚恳地说：“如果董事会真的批准，我也不会强求你去负责这个产品线，我会亲自负责，这样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