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举报三岛胜平的人?”
小津军曹开着一辆边轮摩托车,在一个站在马路边的穿和服的男子跟前停住,大声地问道。
“是我。”穿和服的男子说。
“三岛胜平的家在哪儿?”
“再往前走200米。”穿和服的男子说。
小津军曹开着车继续前行,在周沪森家的铁栅门前停住。
“就是这儿!”
小津军曹带着两个宪兵走下摩托车,推开铁栅门,朝周沪森家院子里走去。
被撞坏了的马车厢,歪倒在马厩旁边,两匹马躺在马厩里,无精打采,食槽也被舔得干干净净。
小津军曹朝两个宪兵挥了挥手,拔出手枪,走进旁边的屋子,一眼看见地板上已被磨破的衣服,拿起来看了看,贴近鼻孔闻了闻,又随手扔在地下。
“外面是谁呀?”
一个沙哑的男声从屋子里传出来。
“搜!”小津军曹命令道。
小津军曹轻轻推开门,只见房子光线很暗,窗户紧紧地关闭着,一个男子胡子拉碴地躺在榻榻米上,枕头边放着一些药膏和药丸,一碗没有吃完的饭菜摆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打扰了!”小津军曹说。
“你们到我家来干什么?”男子问。
“你叫三岛?”
“是,我是三岛胜平。”周沪森说。
“这几天,没赶车出去?”
“你看我这样子……能出去吗?”
“外面那架破马车是你的?”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周沪森朝小津翻了一下白眼。
“家里就你一个人?”小津军曹压住心里的不悦,耐住性子问道。
“你要帮我找个老婆?”周沪森说。
两个宪兵忍不住笑了笑。
“去外面搜!”小津军曹回身命令道。
两个宪兵走了出去。
“你能坐起来吗?”小津军曹问。
“不能。我的腿不能动。”
“怎么回事?”
“15号大清早,我的马车翻了。”
“15号清早?”
周沪森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说,“是的,15号。”
小津军曹蹲下身,突然用力撕开周沪森右腿上的胶布。周沪森“哎哟”一声大叫,一大片伤口露出来,猩红的新鲜血液渗了出来。
“你干什么?”周沪森喊道。
“对不起,”小津军曹站起身,“我们正在核查所有15号到17号不在东京的人。”
“你核查不在东京的人,跑到我家来干什么?我可一直都在东京。”周沪森气呼呼地说。
“抱歉!”
小津军曹向周沪森欠欠身,转身走了出去。听见身后周沪森继续大声哼哼。
两个宪兵站在客厅里。
“搜出什么没有?”小津军曹问。
两个宪兵摇头。
“谎报军情!”小津军曹骂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两个宪兵连忙跟着走出。
小津军曹一屁股坐进摩托车的车斗。
“开车!”小津军曹喊道。
“去哪里?”驾驶兵问。
“看那个举报人还在不在。”小津军曹恼怒地说。
“是!”
穿和服的男子见摩托车开来,连忙迎上。
“你们没抓他?”和服男子问。
“啪!”小津军曹下了车,一巴掌扇在和服男子的手上。“八嘎!”
没等和服男子反应过来,小津军曹已经坐进车斗,疾驶而去。
......
列车晚点了。
高桥圭夫穿着便衣,坐在东京火车站的候车室里,有些心烦。
靠问询窗口旁边的公告栏上,张贴着几张通缉令,有些通缉令,看上去已经褪色。
高桥圭夫知道,这些通缉令,都是自己的杰作,凭借这些通缉令,他调动的军力警力不计其数,收获却是零。
身旁的旅客,没有谁议论火车如何会晚点,却对神户飞机轮胎仓库被烧毁,叽叽喳喳地议论个没完。
“火车晚点,肯定跟神户的飞机轮胎仓库被烧毁有关。听说火车轨道全都烧变形了。”
“不会吧?就算真的烧变形了,这么多天早就该修好了。”
“这些中国特工会在火车上打劫吗?”
“你身上有多少钱,担心中国特工打劫?”
“我有5日元。”
“那你可要收好了。”
高桥圭夫扭头朝说话的几个旅客看去。那几个人明显是一起来东京的乡下人。
有一点提醒了高桥圭夫,这些中国特工也需要经费,大量的军费。看来,中国特工应该是几个高收入者。
但他很快否认了这一想法。
从来没有听说特工手上缺钱的。
候车厅里的广播响了起来。
……由名古屋开往福岛方向的第902次列车已经到达东京站,有前往福岛方向的旅客,请您进站上车。
高桥圭夫提起箱子,跟在一群旅客身后,通过检票口走进月台。
一个宪兵拦住高桥圭夫。
“身份符!”宪兵道。
“我已经被查了三次身份符了。”高桥圭夫说,“买票一次,进候车厅一次,出候车厅一次……”
“八嘎!”宪兵骂道。“你哪来这么多废话?让你拿你就拿!还有,把你的箱子打开!”
高桥圭夫扶了扶眼镜,目光在站台上搜寻。他想找到一个认识自己的军官。
“快!”宪兵喊道。
“啪!”高桥圭夫终于还是没有克制住,朝宪兵扇了一个耳光。
“你没长眼睛?”高桥圭夫骂道。
一个军官连忙跑了过来。
“高桥中佐?”军官诧异道。
高桥圭夫瞥了军官一眼,提着箱子朝车厢走去。
“你没长眼睛?”军官骂宪兵。
“小小中佐,这么嚣张!”宪兵道。“等我当了大佐,第一时间还回他这一巴掌!”
“你小子,先当上曹长再说吧!”军官道。
......
叮铃铃……
正在卧室里换衣服的孟诗鹤,听见电话铃声,连忙走下楼梯,拿起话筒。
“喂!”
“我是秀子。”
“你在家等我,我一会儿就到。”
“是。”
孟诗鹤回到卧室,拿出地图再看了看,从衣柜里取出一把手枪,别在身上,慢慢走下楼梯,把门打开。
高桥良子站在门外。
“美惠子,你要出去?”高桥良子问。
“一个人呆在家里闷得很,想出去走走。”孟诗鹤说。“找我有事?”
“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高桥良子说。
孟诗鹤想起要问问高桥圭夫外出的事,连忙对高桥良子说,“进来吧!”
高桥良子走进屋子。
“我正有东西要送给你。”孟诗鹤走进厨房,悄悄把手枪藏起,从冰箱里拿出一包奶粉,回到客厅,把奶粉递给高桥良子。
“不知道佐藤君是从哪儿弄来的奶粉,拿给你家一郎吃吧。”孟诗鹤说。
高桥良子接过奶粉,欣喜道,“谢谢!谢谢!一郎一个月没吃奶粉了,让高桥君去买,每次都空着手回来!还是你家佐藤君好,去趟奈良,知道带一点‘奈良渍’回来,高桥君倒好,什么都没带。”
“高桥中佐责任重大。”
“屁!”高桥良子说,“从来没给一郎买过一包奶粉!这包奶粉多少钱,我给你。”
“没事,不值钱的。”孟诗鹤把几件请人缝制好的军衣折叠起来。
“玉木太太也给你摊派任务了?”高桥良子问。
“是啊,每天一套。”孟诗鹤说。
“是八木太太家那几个人背后使坏。”高桥良子小声说。
“支持皇军,也是应该的。”孟诗鹤说。
“这几天,都是阳子在帮我完成爱国妇人会交给的活儿,烦死了!”
“高桥君没事,不会帮你一点吗?”
“男人哪会干这个,下午他拎着箱子去火车站了。”
“火车站?高桥君要出远门吗?”
“是。他说是去执行石野大佐给他的秘密任务。”
孟诗鹤一怔。
“我印象中,这是高桥君第一次出远门吧?”
“不,好几次了。最久一次,他去了中国,三个月才回来。”
“这一次也是去中国吗?”孟诗鹤问。
“他没有说。”高桥良子想起了高桥圭夫的叮咛。
“现在八月份,如果去三个月,你就该给他带上冬衣了。”
“没带。”高桥良子说。“应该去不太久……我们走吧!”
“去哪儿呀?”
“不是说好去银座剪发吗?”高桥良子捋了捋头发。
“这时候人很多,要等很久。”孟诗鹤说。“我们明天去吧?”
“好吧!”高桥良子说。“你打算……”
“你想说什么?”
“我想了想,你还是劝劝佐藤君,让他离那个美由纪小姐远一点。”
“怎么劝?”
“要不是高桥君拦着,我真想当面跟佐藤君说说!”
“大不了我让位。”孟诗鹤说。
高桥良子惊讶地看着孟诗鹤。
“不能让!”高桥良子说。“等高桥君回来,要他狠狠地说说佐藤君!”
“我跟他耗不起。”孟诗鹤说。
“耗不起也跟她豪着!”高桥良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