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在冷寂的祠堂里浮动,宫唤羽的膝盖早已没了知觉。青石地砖像块寒冰,将寒气透过薄薄的中衣渗入骨髓,可他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欠奉。
从被宫鸿羽下令与宫子羽一同跪祠堂开始,从清晨跪到今日日暮,烛火燃尽了三支,牌位上的先祖们沉默地注视着他,整个祠堂的空气里弥漫着冰冷。
宫子羽离开时带起的风还未散尽,那脚步声轻快得像解脱的鸟雀。不过是少跪了十几个时辰,他便能挺直腰杆去用晚膳,而自己还要在这里继续受罚。
宫唤羽垂下眼睫,望着青砖缝隙里积着的香灰,喉间泛起苦涩。
凭什么?
难道就因为自己只是义子?可是并不是他想做义子的,孤山派被无锋所灭,不就是因为宫门的不作为,没有支援?给他一个少持刃的身份就能弥补一切?
把他从孤山派的尸山血海中带回宫门,成为宫鸿羽的儿子就是宫鸿羽给的补偿?荒谬!
宫子羽捅娄子,善后的永远是他宫唤羽,仿若他就是宫子羽身后永远的‘靠山’,他讨厌这种感觉,这种被强加在身上的责任。
每当自己与宫子羽闹矛盾,闹到宫鸿羽面前,宫鸿羽的天平却永远偏向那个会讨巧的纨绔。
他想起年幼时宫鸿羽手把手教宫子羽练剑,想起宴会上宫鸿羽望着宫子羽时温和的笑,想起每次犯错,受罚最重的总是自己。这十几个时辰的差距,不过是又一次明证。
膝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像是麻木中突然苏醒的神经在尖叫。宫唤羽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他不能倒下,更不能在宫子羽面前示弱。可心底那股怨怼却像藤蔓般疯长,紧紧缠绕住心脏,勒得他喘不过气。
宫鸿羽……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淬着冰。这个所谓的‘父亲’的偏心早已不是一天两天,这一次,却让他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凭什么宫子羽可以轻易得到宽恕,而自己却要在这里承受双倍的煎熬?
香炉里的香又燃尽了一截,灰烬簌簌落在牌位前。宫唤羽缓缓闭上眼睛,将眼底的红血丝和翻涌的情绪一并掩藏。
可那恨意却如同祠堂里的檀香,无声无息地渗透进四肢百骸,在他心底刻下又一道深深的烙印。
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既然宫鸿羽不守承诺,那也不要怪他宫唤羽心狠手辣。
宫唤羽需要机会,需要一个绝佳的机会来实现他心中所想,看着祠堂里的那些牌位以及一柱柱点燃的线香,眼眸深处出现无法压抑的疯狂,选亲……似乎就是不错的时机,无锋的杀手他宫唤羽其实很期待。
宫唤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脑海中迅速盘算着计划。他深知选亲之时,宫门必定人多眼杂,无锋杀手混入其中,定会引起一番大乱。而他,正好可以趁乱行事。
待夜深人静,宫唤羽终于被允许起身。他脚步虚浮地走出祠堂,月光洒在身上,拉出一道孤寂的影子。
回到住处,他开始使用他暗自培养的人手布置眼线,密切关注无锋的动向,更是利用贾管事让他在宫鸿羽每日服用的‘百草萃’里添加慢性毒药……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选亲之日渐近,宫门上下一片忙碌。宫唤羽表面上配合着各项事宜,暗中却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他期待着无锋杀手的到来,期待着在这场混乱中,将宫鸿羽和宫子羽拉下马,让他们为曾经的不公付出代价。
终于,选亲当日,热闹非凡,备选新娘陆续到来,宫唤羽站在人群中,眼神冰冷而坚定,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场即将到来的闹剧。
趁着宫尚角不在宫门,宫唤羽以引出备选新娘里的无锋杀手为由,让宫远微出手将所有备选新娘用迷药迷晕,送入地牢,然后观察所有备选新娘的言行举止,坏人由宫远微当,安抚备选新娘的好人则是宫唤羽和宫子羽。
地牢里弥漫着潮湿腐臭的气味,迷药的效力渐渐消退,备选新娘们睁开双眼立刻就发出阵阵惊呼声。
宫远微双手抱臂,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们。手上盘着一条碧绿色一尺来长的蛇,吓唬着所有备选新娘。
备选新娘里出现好几个言行不一的姑娘,宫远微想将那几个姑娘带走分开审讯,正要吩咐人行动,宫唤羽和宫子羽则适时出现,制止了宫远微。
宫唤羽满脸关切地安抚着众人:“各位姑娘莫怕,此举只是为了揪出潜藏的无锋杀手,保证大家的安全,还望姑娘们见谅”
宫子羽也在一旁帮腔,眼神扫过所有备选新娘,这些姑娘里的确有几个的样貌让他眼前一亮。
就在这时,一名新娘突然发难,抽出暗藏的匕首刺向宫子羽。宫唤羽眼疾手快,挡在宫子羽身前,手臂被划伤。鲜血渗出,染红了衣袖,可他却只是淡淡一笑,仿佛这伤痛不值一提。
宫子羽有些愣住,看着宫唤羽,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宫唤羽忍着痛,指挥众人将那名新娘制服。
宫远微在一旁撇撇嘴,小声嘟囔:“还真会做好人。”
而宫唤羽则不动声色,目光在其他新娘身上扫视,他知道,这或许只是开始,无锋的杀手不会如此愚蠢。
这些备选新娘里一定还有其他杀手,这个自己冒出来的一定就是用来混淆视听的,他必须更加小心谨慎,让自己的计划顺利推进。
在宫远微、宫子羽和宫唤羽三人甄别备选新娘的时候,百里菱正在远处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
也正是在这时候侍女琴音的声音传入了百里菱的耳中,汇报着情报~
琴音告诉百里菱,宫唤羽竟然让宫远微给备选新娘下药,而宫远微居然没有任何推脱的照做了。
百里菱不禁感叹,这样一来,宫远微岂不是上赶着受羽宫的排挤吗?被所有备选新娘怨恨的是宫远微,接受备选新娘谢意的则是宫唤羽和宫子羽两兄弟。
接着,琴音又向百里菱报告了另一个消息,都统府已经找到了无锋总部的所在地。百里菱心中一喜,她立刻下令让准顿兵马先将无锋监视起来,等待合适的时机再一举将其剿灭。
然而,琴音紧接着提到了备选新娘中的无锋刺客。总督府已经派人查证过了,并且已经确认了这些人的身份。
百里菱略作思考后,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只是对这些刺客进行监视,等宫唤羽动手时,她们再出手,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琴音对百里菱的决策表示赞赏,称赞她英明。
百里菱笑骂道:“少拍马屁,快去做事吧。”
琴音连忙应道:“诺!”然后便转身离去,执行百里菱的命令去了。
宫子羽因为宫唤羽为保护他而受伤心中有些触动,对宫唤羽的态度越发亲密。
而百里菱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心中思索着宫唤羽接下来的行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琴音如一阵风般匆匆赶来,她面色凝重地附在百里菱耳边,轻声说道:“郡主,宫唤羽似乎察觉到了我们在监视他,我们的眼线被他巧妙地甩掉了。”
百里菱的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暗自思忖:这宫唤羽果然不简单,竟然如此轻易地就发现了我们的监视。
相比之下,他那个弟弟宫子羽倒是单纯得多,宛如一颗赤子之心。
百里菱略作思考后,决定改变策略,她对琴音说道:“琴音,既然如此,我们就去备选新娘的院子看看吧。我想去见见这些新娘,尤其是云为衫和上官浅。”
琴音听后,面露担忧之色,连忙劝道:“郡主,这恐怕不妥吧。那云为衫和上官浅可是无锋的杀手,我们这样贸然前去,实属不妥,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郡主您三思!”
百里菱微微一笑,拍了拍琴音的肩膀,“无妨,我自有分寸。以我的身手,这宫门里能伤我的根本没有,我对这两个无锋杀手挺好奇的。”
琴音见郡主心意已决,只好不再劝阻,跟着百里菱前往备选新娘的院子。
备选新娘们经过地牢一行,个个一脸不悦,上官浅和云为衫两人则有着各自的谋划,云为衫盯上了比较好骗的宫子羽,上官浅则把目标放在了宫唤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