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坑的晨雾还没散尽，监工巴骏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坑沿——与往日不同，他手里攥着一卷泛着金光的谕令，从传送阵出来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谄媚的笑里裹着挥之不去的紧张，眼底却藏着一丝近乎疯狂的兴奋。
他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呵斥矿奴，而是把所有监工都叫到亭子后面，声音压得很低，却能隐约听到“本家”“三成”“重罚”之类的字眼，空气里瞬间就飘起了一层看不见的寒霜。
“都给老子听好了！”
半柱香后，巴骏站上高台，运足灵力的咆哮像炸雷一样在矿坑里回荡，震得岩壁上的星沉砂粉尘簌簌往下掉。
他展开手中的谕令，金色的符文在晨光里闪着冷光：“本家急要星沉砂！从今天起，每个人的开采量加三成！完不成的，鞭刑加倍，口粮减半！敢偷奸耍滑、藏私的，直接扔进碎星炉炼了！”
最后三个字落下时，他手里的电光鞭“噼啪”一响，一道蓝色的电弧劈在旁边的矿车上，瞬间将车辕烧出一个焦黑的洞。
所有监工都像打了鸡血，手里的鞭子挥得更狠了——之前还只是偶尔抽打偷懒的人，现在只要矿奴的动作慢半拍，鞭子就会带着电光抽过来，不仅疼，还会在衣服上烧出小洞，留下火辣辣的焦痕。
矿奴们被逼得像上了发条的木偶，机械地挥舞着矿镐。有人的手掌早就磨破了，血泡渗出来，混着汗水粘在镐柄上，一握就是钻心的疼；有人因为连日饥饿，头晕得站不稳，只能靠着岩壁刨矿，却还是会被监工的鞭子抽得一个趔趄；连最年长的石老，也不得不加快速度，佝偻的背弯得更厉害了，每刨一下，都要忍不住咳嗽几声，脸色苍白得像纸。
灾难来得毫无预兆。
正午时分，东边矿层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轰隆！”
紧接着就是漫天的灰尘，像黑色的浪潮一样涌过来，呛得矿奴们连连咳嗽。
待灰尘稍稍散去，所有人都惊呆了：那片原本就有些松动的矿层彻底塌方了，碎石和星沉砂堆成了一座小山，五六名来不及躲开的矿奴被埋在下面，只有一只沾满血污的手从石堆里露出来，一动不动，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废物！一群废物！”
巴骏闻讯赶来，脸色铁青得像锅底，他一脚踢在塌方的石堆上，碎石滚下来，却完全没看那只露在外面的手，只盯着周围停下动作的矿奴，眼神里满是暴戾：“挖个矿都能把自己埋了？耽误老子的进度，你们赔得起吗？！”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像毒蛇在找猎物，最后落在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矿奴身上——那老矿奴因为年纪大，动作慢，刚才塌方时刚好在边缘，侥幸逃过一劫，此刻正浑身发抖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刨完的矿石。
“你！老东西！”巴骏的电光鞭一指，声音里满是恶意，“是不是你偷懒没搭支护？才让矿层塌了？！”
老矿奴吓得“噗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额头撞在坚硬的矿石上，很快就渗出血来：“大人饶命！小人没有…真的没有…是矿层自己塌的…小人一直在搭支护啊…”
“还敢顶嘴？！”
巴骏眼中凶光一闪，手里的电光鞭突然甩出去，不是抽打，而是像毒蛇的信子一样，精准地卷住了老矿奴的脖子。他猛地发力，将老矿奴硬生生吊离地面——鞭子上的电光顺着老矿奴的衣领钻进去，他的身体瞬间抽搐起来，脸色从苍白变成青紫，舌头慢慢吐出来，双腿徒劳地乱蹬，喉咙里只发出“嗬嗬”的窒息声，眼睛里满是绝望。
矿坑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矿奴都低下头，不敢看那触目惊心的一幕，有人的肩膀在发抖，有人死死攥着矿镐，指节泛白，却没有一个人敢出声。
姜帅站在人群里，握着矿镐的手也在用力，指腹蹭过镐柄上的血污，体内的混沌灵力因为愤怒而微微躁动，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知道，现在冲上去，只会和那老矿奴一样的下场，甚至会连累更多人。
几分钟后，老矿奴彻底停止了挣扎，身体软得像破布。
巴骏嫌恶地甩了甩鞭子，将他的尸体扔在石堆旁，吐了口唾沫：“这就是怠工的下场！都给老子记清楚了！再敢耽误进度，他就是你们的榜样！”
说完，他又瞪了众人一眼，才带着监工们骂骂咧咧地离开。
矿奴们这才敢抬起头，看着那具冰冷的尸体，眼神里满是麻木的恐惧，只有少数人的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高压之下，暗流已在悄然涌动。
下午，在一处陡峭的矿坡上，意外再次发生。
一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矿奴，因为连续劳作了四个时辰，早就体力不支，手里的矿筐装满矿石后，更是压得他直不起腰。
他刚想把矿筐递到坡上的矿车里，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连人带筐朝着坡下滚去——坡底尽是尖锐的乱石，要是摔下去，肯定是粉身碎骨。
“啊！”
少年的惊叫划破了矿坑的沉闷，周围的矿奴却都下意识地避开了目光，有人甚至往后退了一步——早上老矿奴的死还历历在目，没人敢再惹巴骏的不满，更没人敢耽误干活。
千钧一发之际，距离坡边不远的姜帅几乎是本能地动了。
他刚刨完一块矿石，手臂还在发酸，却还是猛地扑过去，伸手想抓住少年的衣领。
可身体实在太虚弱，扑过去的瞬间，自己也差点失去平衡，朝着坡下滑去。
姜帅咬着牙，强行调动起一丝混沌灵力——那灵力在体内窜动，扯得内伤阵阵发疼，他却只能将灵力聚在指尖，隔空轻轻推了少年一把，同时自己猛地转身，用后背硬生生撞向坡边一块凸起的岩石。
“咚！”
后背撞上岩石的瞬间，姜帅只觉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一口腥甜涌上喉咙，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把血咽了回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
而那少年，因为被推了一把，刚好抱住了坡中间的一块巨石，矿筐摔在地上，矿石撒了一地，他却捡回了一条命。少年趴在巨石上，吓得哇哇大哭，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尘，流成了两道黑印。
“作死啊！耽误干活！”
附近的监工很快冲过来，手里的鞭子不分青红皂白地抽在姜帅和少年身上。
姜帅下意识地挡在少年前面，鞭子落在他的后背和手臂上，带着电光的灼痛感瞬间蔓延开来，原本就没好的鞭伤再次裂开，鲜血渗出来，染红了破烂的衣衫。
“还愣着干什么？！接着干活！再敢偷懒，把你们俩都扔下去！”监工骂了几句，见两人不敢反抗，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少年哽咽着爬起来，对着姜帅鞠了一躬，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捡起矿筐，忍着疼继续刨矿。
姜帅也慢慢直起身，揉了揉发疼的后背，却在这时感觉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石老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矿镐，看似在刨矿，混浊的眼睛却深深看了他一眼，眼底藏着一丝赞许和深意。
还有另外三个一直沉默寡言的矿奴，他们体格比其他人强健些，平时总是一起干活，此刻也朝着姜帅的方向，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然后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只是动作比之前慢了些，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夜幕再次降临，矿坑里一片死寂。
矿奴们蜷缩在避风处，没人说话，只有偶尔传来的咳嗽声和低低的叹息。
但在这死寂之下，一种无声的怨毒和愤懑正在悄悄积聚——巴骏的残暴、老矿奴的惨死、少年的惊魂未定、还有无休止的压榨和饥饿，像一堆干燥的柴薪，堆在每一个矿奴的心底，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燃起熊熊烈火。
姜帅靠在岩壁上，闭上眼睛，默默运转功法。混沌核依旧黯淡，调动灵力时，内伤还是会隐隐作痛，修为勉强维持在大乘中期，甚至有些浮动。
他能感觉到，今天强行救人时，又耗损了不少体力，伤势比之前更重了些。
就在这时，左臂上的霜花烙印突然微微发烫，那股灼热感比之前更明显，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姜帅睁开眼，看向石老所在的方向——老人已经睡着了，蜷缩在角落里，怀里似乎还藏着那块泛着暖白微光的矿石。
他轻轻摸了摸左臂的烙印，眼底闪过一丝警惕，却也藏着一丝期待。
他知道，这碎星矿区的平静，很快就要被打破了。